「钟妙生你……你敢说老夫愚昧!」岂有此理!他手握大权时,谁敢给他脸色看,无不服服帖帖的逢迎拍马。
妙生国师一甩拂尘,双手合十,口念无量寿佛,「本国师是先帝御封,地位超然于六界轮回外,老匹夫口出不敬,众道祖怕是要找你喝茶问道去。」说完,他轻叹一声。
这声叹息听在萧正赞耳中可是重如泰山,他对于神仙佛祖信得虔诚,也惧怕牛鬼蛇神来相害。
「你你你……」他你了老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在这之前,他也是国师的信众之一。
「皇上不醒,你们怪罪本宫命格凶险,那么本宫回本宫的凤仪宫,皇上若有不测,这个责任就由你们担了。」当她什么浑水都想蹚吗?若非逼到门前来,她还真不想出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嫉妒,一有嫉妒必出人命。
「不可,皇后。」
「你想推卸责任,让贵妃娘娘为你背过……」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一是阻止,盼皇后以大局为主,不能任性而为;一是不满,想推皇后为代罪羊,保存实力图谋后起。
但是他们讶然的目光却是落在皇后藕白的细腕上……不,正确来说是捉住皇后雪腕的那只手。
那看来有些苍白垮皮的手,来自昏迷的皇上。
「皇……皇上,你醒了吗?」刚止住鼻血的萧凤瑶问得很轻,怕惊醒了应该沉睡不起的天子。
爱妃的轻唤引不起皇上丝毫反应,他明明虚弱得米汤不入,却有力气紧抓住皇后的手不放。
这情景太怪异了,教人百思不得其解,皇上到底是清醒了,还是继续昏着,好歹给个准话。
众人的视线齐齐看向一旁的张太医,频频拭汗的他早湿了后背,暗叹这苦差事怎么落到他头上?
张太医上前一诊脉,脉象平和,但心跳有点……快。
「皇上他……」
他才说了几个字,急着得知情况的萧凤瑶连忙抢白,唯恐落于人后,「皇上怎么了?有没有事啊?皇上呀!你可别抛下臣妾一人,臣妾生是你的人,做鬼也相陪,你不要死呀!皇上,臣妾舍不得你……」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情深意重。
「皇上还未宾天,用不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号,真难看。」夜隐华所谓的难看是指演得太假,教人看不下去。
「你说谁难看了!皇上曾言,『有美人兮,凤瑶也,此乃桃花仙子下凡来,艳如桃李,细腰纤纤,无人能及』。」
萧凤瑶边说,玉手边抚向皇上略显削瘦的脸庞,可是她的手一触及皇上的脸,皇上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容竟微微蹙眉,显然不喜她的碰触。
这就让人气不顺了,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娘娘竟然被皇上厌弃了,她在后宫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夜隐华懒得再和萧凤瑶废话,看向皇上,淡淡地道:「松手,你弄痛我了。」他肯定和她有仇。
闭着眼的皇上彷佛听见了皇后的声音,力道松了几分,但仍握着她的手不放。
「你若清醒着就睁开眼,别让群臣为你担忧。」是生是死好歹给句话,不要半死不生的吊人胃口。
说也奇怪,皇后的话一说完,数日没动静的皇上忽然眼皮直颤,缓缓的张开幽深如墨的双瞳。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心口一动的妙生国师盯着眸色变深的皇上,他从对方深邃的瞳仁中看到了另一个人。
但是皇上没看他,水光浮动,乍然如碎玉填满的眼眸只看一人。
「夜隐华……」
这不是在作梦吧?
他能看得见她,摸着她微凉的手,还能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彷佛他们是一对苦命鸳鸯,终于苦尽甘来的重逢,迎来彼此盈满泪水的眼眸相望。
但事实上只有在兄长身上重生的君无垢一人眼泛泪光,面瘫的皇后其实很不耐烦,想甩开他的手,但碍于有旁人在,她只好装模作样的扮出贤良皇后的模样,为皇上的清醒而欣喜若狂,挤出笑脸。
然而除了君无垢觉得她的笑脸可人外,其他人都惊恐地倒抽了口冷气。
初初醒来的皇上像一只迷失的幼犬,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后娇妍的面容,似在确定,又似着迷,以往厌烦不喜的目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复得的深情凝视。
即使是受宠多年的萧凤瑶也不曾见过皇上如此深浓的情意,彷佛他眼中只有皇后一人,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
这种眼神让人很不安,夜隐华倏地想到死去的肃王君无垢,虽然他的某些举动让她非常困扰,可她不得不说他在她心上留了一道痕,让她不时回想起那个敢爬相府高墙,却屡屡被护院打落的锦衣少年。
「夜隐华。」
「皇上有事?」夜隐华努力维持笑的表情,可是她发现这么做实在太为难自己了,扬高的嘴角开始发酸。
「夜隐华。」真的是她。
「皇上,臣妾与你并无深仇大恨。」犯不着一再喊她的名字,给她刷仇恨值,她知道她叫夜隐华。
很多年前她就晓得了,在她五岁那年被从池塘捞起来时,湿漉漉的她面对一张张陌生却带着焦急关心的脸孔,还看到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她面前被杖毙而亡,她就知道自己只能以夜隐华的身分活下去。
她的手,她的脚变小了,足足小了二十岁,她成了五岁大的小女童,被溺爱她的祖父抱回屋里,整整喝了三天苦汤药才准她下床,又在屋里待了五日方可出小院。
那年,原主的双胞胎弟妹甫出生,在这之前她是府里唯一的子嗣,可见她有多受宠,人人抢着抱她、哄她,把她当金镶玉的宝贝整天搂在怀里,大家对她的疼爱深入骨子里,即使添了一对幼儿也抢不走她在所有人心目中的位置。
而因为偷盗被她发现,胆敢推她入水的丫鬟,在这时代,会被杖毙并不令人意外。
后来她才知夜家人的家规甚严,男子不得纳妾,除非年过四十未生方可纳小,又过三年仍是未生才可再纳一妾,一妻两妾犹无后嗣,那便是天注定,不可再多做他想。
因此,夜家的子嗣并不丰,已辞官的夜相有两子一女,女儿远嫁外地,早年还有往来,但近年来因路途遥远而少有返回,仅以书信遥寄思亲之情,而夜隐华的父亲是长子。
夜二叔外放为官也有七、八年了,一双儿女也跟着他到任上,听说又生了两个小儿,却至今未见过面。
所以如今的相府真可说人丁稀少,老夫人过世,嫡长孙女嫁入皇室,人来人往的奴仆,婢从众多,真正的主子却刚好凑足五根手指,老相爷、太傅夫妇、孪生姊弟。
这是夜隐华所知的夜家人,她花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适应她姓夜,而不是和客户双双落海,她为了救客户而因此丧命的女保镖叶华。
她犹记得海水灌入口鼻的感觉,很难受。
而她不想死,所以小心的在这时空过日子。
「夜隐华。」君无垢又一次喊着她的名字,原本无力的手竟出人意料的力大,紧握了她的手一下。
快要装不下去的夜隐华实在很想翻个大白眼,渣皇的喊人方式太甜腻,根本在为她树敌,没瞧见一旁的萧贵妃正恶狠狠的瞪着她吗?「皇上,你到底有什么事?」
「夜隐华……」她就在他身边,千真万确。
就在夜隐华快动怒时,似看出她情绪的君无垢脸色一变,变得委屈又无助。「夜隐华,我不舒服。」
他说的是我,而非朕,但没有人察觉不对劲,皇上昏迷多日,好不容易终于醒了,这可是件大事,谁会在意那一点点小细节。
「你……」皇上万岁,病人最大,她一向很能隐忍。「张太医,你来瞧瞧皇上有何不妥当。」
「是的,娘娘。」忙抹汗的张太医战战兢兢,心里很是懊恼的想着,皇上为什么在他当职的时候醒来呢?再熬过两个时辰便是老赖的事了,真是太不凑巧了,霉运当头。
小药童取来玉瓷脉枕,他犹豫着不知该往哪儿搁,皇上的龙手还捉着皇后的手,这脉要怎么诊?他只好佯装清痰的咳了一声。
夜隐华马上意会过来,掰开皇上的龙爪往脉枕一压,终于摆脱他了。
张太医搭脉,沉吟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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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有秘密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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