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多学点儿东西是好事,况且小九也感兴趣。但若是将基本知识都抛下,有不免有些不合适。
然后他才开始关心眉畔这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眉畔懒得重复一遍,索性将自己这段日子写的东西都给了他。反正她但凡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全部都记在上面了。
元子青看完之后,不由莞尔,「如何,还是觉得外面更好,不后悔同我一起出来了吧?」
「即便外面穷山恶水,我也不会后悔的。」眉畔道,「如今倒觉得,能在这海外偏安一隅,未尝不是好事。」
「也未必就是好事,」元子青道,「咱们如今这样太平,是因为我是大楚的亲王,你是亲王妃。在看这些本地人,差别不可谓不大。有外人来,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等着被同化。占城这里还算好,从前毕竟归附过我大楚,甚至如今还有不少从大楚来的人,在朝中为官,对于大楚人并不排斥。若是从未跟大楚接触过的地方呢?但凡当地土人有些血性,便是流血和斗争。」
「我不过白想想罢了,你就非要打击我才高兴么?」眉畔瞪他。不过片刻后又叹道,「但你说得也对,没有自保之力,偏安一隅,不过是任人鱼肉罢了。」
「咱们是大楚子民,自然是期望我大楚千秋万代,永远都这么强大下去。」元子青又笑道,「不过这些事自然有人去操心,暂且不必咱们担忧。你呢?女儿近来闹你了吗?」
「倒没有。」提到这个,眉畔都不由皱眉,「按理说四五个月月,孩子就应该会动了。现在肚子里这个也有六个月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世叔倒是说没什么问题,只是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
「我来看看?」元子青伸手在微微凸起的小腹处碰了碰。
也不知道孩子是不是也有感觉,反正他的手刚刚放上去,眉畔就感觉肚子里抽了一下,像是孩子踢了一脚。
「哎……还真是在等你不成?」眉畔忍不住捂着肚子道,「这孩子可真没良心,你娘怀你这样辛苦,怎么就不知道心疼我?」
「怎么不知道心疼你?」元子青忍不住笑道,「正是怕你太过辛苦,所以才小心在意,不让你受一点折腾,是不是,乖女儿?」
他话音刚落,肚子里的孩子竟又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他的话一般。
虽然明知道只是巧合,这一双父母却仍旧忍不住激动起来,也许自家孩子就是如此早慧呢?——涉及到了孩子,没有父母能够绝对的冷静。
这时候小九才跟着曲宽回来,一进屋看到元子青,还愣了愣。虽然他这个年纪,已经能记人了,这段时日对父亲也已经亲近许多,但毕竟还是小孩子,骤然分别两个月,还是难免会有些陌生。
于是便有些踌躇,不敢上前。
好在元子青和眉畔听见动静,都转过头来。看见他,眉畔便招手道,「小九,来,你爹回来了。」
「爹。」小九走过去,叫了元子青一声,然后转头看向眉畔,「娘,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啊?」
「我们啊,在听小妹妹的动静。」元子青从后面一把将他给抱了起来,「妹妹在娘的肚子里已经会动了。」
「真的吗?」小九十分好奇,「我也要听。」
元子青就真的抱着他凑过去,将耳朵贴在眉畔肚子上。刚好肚子里的孩子就在他脸蛋的部位踢了一下。小九整个人都愣住,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盯着眉畔的肚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娘,动了,她动了!真的动了哎!」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有了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便会翻来覆去反复的说,直到有别的新鲜事占去他的注意力。所以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在小九的宣扬之下,知道了胎动的事,见到眉畔,都会好奇的看一眼她的肚子,让眉畔有些哭笑不得。
对于小九来说,这更是十分神奇的一天。
之前他虽然知道妹妹在娘的肚子里,甚至也看到娘的肚子鼓起来了,但是毕竟没有亲眼看到「妹妹」在哪里,只知道不能随便冲撞母亲,免得伤到妹妹,所以对此感受不深。反而隐约还因为有了妹妹就不能够亲近娘,妹妹也不会陪自己玩儿,所以有些不高兴。若不是曲宽天天带着他出去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闹起来了。
而现在,在真正感觉到胎动之后,虽然还是没有看见妹妹,但对于「妹妹住在娘的肚子里」这件事,小九再没有任何疑虑。
他是真的要有一个妹妹了,像鲤儿那样,会跑会跳的妹妹!只是他的!
于是小九开始小心翼翼起来,每天也不跟着曲宽出去玩儿了,成日里缠着眉畔,要跟妹妹在一起。一开始大家还怕小孩子没有轻重,跑跑跳跳的时候撞到眉畔,但小九显然很有分寸,跟娘在一起的时候,动作都是又轻又缓。
虽然还小,但有时候做起事情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有时曲宽说话大声些,他还会不高兴的说,「叔外公你要小声点儿,吵到妹妹了!」
十分有哥哥的样子。
曲宽和元子青争执的是小九的教育问题。元子青认为跟着曲宽学医没问题,但是功课却也不能落下。曲宽索性让元子青将课本交给他,他来负责启蒙教导。元子青对此持怀疑态度,气得曲宽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虽然是个大夫,但是从前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当初跟关勉光结交时,可不是以神医的身份,而是以隐居文士之身,还曾经替关勉光解决了好些问题,两人这才逐渐相交。
俗话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曲宽是当真有做良相的才华和能力,不过因种种缘故,这才最后做了神医罢了。时间长了,大家倒都把他真正的本事给忘掉了。
争执之中,曲宽也总算是透露出了一点自己的身世。原来他的家族也算是书香世族,后来却因为党争,被先帝抄家灭族,阖家人只有他因为云游在外,所以躲过了这场灾祸。连他的妻儿,也是死在这场祸事之中。
在这一日之前,曲宽自矜自傲,目无下尘,以为全天下自己才学最好最厉害,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在这一日之后,他哭干了所有的眼泪,收敛起破碎的骄傲和自尊,唯有用自己的方式来进行抗议。
虽然曲宽也知道,党争从来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站错队落得这个田地,并不能怨谁。可是他心中毕竟还是生出了芥蒂,发誓永远不会为朝廷所用,甚至不愿意进京,这么多年来一直闲云野鹤。
后来因为眉畔破例进了一次京城,但也并未多留。还是新帝登基之后,眼看着元子青在朝中所做的一切,发现新帝与先帝并不相同,曲宽这才渐渐对当日之事释怀。然后知道了元子青要出海的消息,便决定放下一切,跟他一起出来走走。
后来得了小九这个学生,更是爱若珍宝,他是真的打算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的,却反而被元子青质疑只会教小九医药相关,怎能不生气?即便是用医书认字,也没人规定就会学得比旁人差吧?
元子青被他这么一说,有些无奈,最后也只好妥协。
小九的教育问题交给了曲宽之后,眉畔和元子青便陡然轻松了起来。
而曲宽大概是受了刺激,终于不再带小九出去「鬼混」,而是开始正经的教他东西了。然而一开始教的东西,仍旧是医药相关的那些歌诀,听见小九整日里煞有介事的念念有词,走到哪里都在背歌诀的模样,元子青是花费了巨大的努力,才忍耐住没有去找曲宽的麻烦的。
他就知道,这位世叔从来都跟自己犯冲!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并没有因为他跟眉畔生活的时间更长,已经生儿育女而改变。
眉畔对此无法理解。她对曲宽是绝对信任的,所以既然曲宽表明了态度,甚至连过去的隐秘都透露了几分,她也就没什么不放心了。记得小时候爹还曾经十分可惜的抚着自己的头叹息,「可惜我的眉儿不是男子,否则也能请曲兄教导。」
而如今,她自己的儿子请了曲宽来教,若是爹娘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开心的吧?
所以对于元子青的这种担忧,眉畔并不能够理解,反而时常劝他,「这些歌诀朗朗上口,用来启蒙不也挺好?两边都不耽误。」
「可是音韵启蒙更加朗朗上口。」元子青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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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盼嫁 卷三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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