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青扶着眉畔下车时,曲神医已经迎了出来,上下打量着她,「这就是世侄女吧?果然有你母亲的几分品格。」
这算是极高的赞誉了。眉畔敛衽行礼,口称「世叔」。对方主动拉关系,她当然要顺势而上了。毕竟此来可是有求于人。
曲神医看上去年貌只有五六十岁,一把灰扑扑的大胡子,一身宽袍大袖的衣裳,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隐士高人意味。他看着眉畔的神情带了几分激动,「你爹出事时我不在西京,回来时已经听说你上京去了,真是可惜可叹。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难处?」
眉畔道,「让世叔挂念,原是回来给爹娘扫墓。想着世叔就住在此间,故而贸然拜访。」
曲神医这才将实现转向她身边的元子青,这一看脸色不由微变。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请眉畔进屋去坐,又说她不该如此客气,带了那么多礼物。
但那一瞬间的神态变化,到底还是被眉畔和元子青捕捉到了。趁着曲神医去倒茶的功夫,两人对视了一眼,眉宇间都添了两分担忧。
他明明已经看出来了不对,却闭口不谈,究竟是……没看出是什么问题,还是不愿意医治,甚或是不能医治呢?
眉畔一想到这里,就再也坐不住了。曲神医端了茶回来,她便主动介绍起元子青,「世叔,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婿,在京中时定下的。因这一路回来路途遥远,如今朝廷又对西边用兵,怕路上不安宁,所以他特意护送我回来。」
曲神医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头,「胡闹!这婚事是谁做主定下的?」
眉畔原本想撒谎说是父母定的,但转念再想,万一他知道内情,到时候就不好解释了。便只好强忍着羞意道,「是侄女自己看好的,怎么……世叔觉得不好吗?」
「当然不好!这门婚事我不同意。」曲神医怒视元子青,「他身怀绝症,如何能娶你?」
这「身怀绝症」四个字说出来,眉畔和元子青的脸色都变了。不过这变也并非曲神医所想的变,他是个通透人,立刻就明白了,「原来你早已知道……是了,你带他上门,莫非是要向我求诊?」
眉畔连忙起身道,「世叔莫恼。侄女的确是听闻世叔的医名,所以才上门拜访,希望世叔慈悲为怀,施以仁心妙手。」
曲神医摇头,「不治。」
「世叔……」眉畔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求恳,「世叔莫非……要见死不救吗?」
曲神医哼了一声,看着元子青道,「我曲宽一生活人无数,从没有见死不救这个道理。只是我能治病,却不能治命!他命该如此,我亦回天乏术。你们请回吧。」
这句话让眉畔忍不住浑身发颤。
命……这个字成功的戳到了她内心深处最惶恐的地方。难道命,就真的拧不过去吗?
她的眼眶渐渐红了,更不肯就此放弃,「世叔,真的没办法了吗?我求您……或许试试看,就能有起色呢?」
元子青上前扶住她,「眉畔,别说了。这样的事怎能强求?」
他知道,许多大夫知道自己治不好,就不肯下手去治。这样一来,自然不必担干系,否则万一治不好,或是家属不依不饶,或是自己医名受累,被人怀疑。
这样的事,这十几年间,见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元子青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坦然以对了。
但在内心深处,或许也曾有一丝不甘的火苗。那时源自于十多年来慈惠大师对曲神医的推崇,让元子青渐渐形成了一个念头: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治好自己,那就是他。
可原来他也不行。
眉畔转头看了元子青一眼,脸上都是惶恐无措。她摇了摇头,挣开元子青的手,「我不信。我不信这是命——」之后的话,她是吼出来的,「你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人的事,你那么聪明,那么能干,凭什么要受这样的折磨,凭什么会有这样的命运!」
她的眼中含着泪,声音哽咽,「老天爷为什么会那么不公平……」
「老天爷若是真的公平,像你爹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英年早逝?」曲神医淡淡道,「他的病不是病,是毒。若是早十年找到我,或许还有办法。可如今这毒素经年侵入肺腑,早已药石罔救。这不是命是什么?」
他中了毒不是命,来迟了十年才是命。
就连元子青,一时也讷讷无言,神色恍惚。十年前,那时候宫中也好,爹娘也好,都还在尽全力搜寻天下名医。即便如此也未找到这位曲神医。
果然是命。
事已至此,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再坐下去反而尴尬。元子青只好扶着眉畔告辞离开。
得到了这个结果,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十分沉默。
知道快要回到庄子里,元子青才安慰眉畔道,「这件事你已经足够尽力了,不必多想。我觉得自己现在也已经好了许多,就算他不出手,也未必……」
「我知道。」眉畔也强笑道,「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
两人都有意安抚对方,所以强迫自己露出毫不在意的表情,倒是让气氛变得好了一点——虽然只是表面上。
不过这时候强颜欢笑实在是为难人,两人回到庄子里,又说了几句话,很快就分开,各自回房了。这个时候,或许独处更好些,至少不会把沮丧的情绪传导给对方。
行云已经知道眉畔要去干什么了,看她冷着脸回来,就知道不顺利,也不敢多问,服侍她躺下,然后自己悄悄退出去了。姑娘为了这件事费了不知多少心思,一旦不成,恐怕很难转得过来。
眉畔躺了一会儿,却觉得心头更加浮躁,根本安静不下来。
她不能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她忽然坐起身,扬声叫,「行云!」
「姑娘。」行云因为担心她,一直等在门外,应声推门而入,「怎么了?」
「给我穿衣服,我要出去一趟。」
又出去?行云有些担心,但也不好多问,只好上前伺候她穿好衣服,然后问,「我跟着姑娘一起去?」
「不必。」眉畔道,「我就在附近随便走走,要一个人想想事情。」
「那姑娘小心些。」
眉畔当然不是想在这周围随便走走,她是打算重新回去拜访曲宽。刚刚因为元子青在,她也不好拉关系,现在自己一个人去,说不定可以利用他跟父亲的关系,让他松口答应帮忙呢?
眉畔始终不信元子青是不治之症。毕竟他都已经长到那么大,最难熬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就算真的治不好吧,调理一下身体,减少痛苦、延长寿命总能办到。就像慈惠大师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的那样。
无论如何不能就此放弃。
曲宽似乎对她去而复返根本不惊讶,将她重新引进屋里坐下,才问道,「世侄女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忘了说?」
眉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世叔,他的病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哪怕我们不求治好,只求调理一番,延长寿命,减轻痛苦?」
曲宽眸光一闪,「他的身份,怕是不寻常吧?」
「……是。」眉畔咬牙承认,「他是福王府的世子。但我与他的亲事,跟他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哪怕是他一辈子都这么病怏怏的,活不过四十岁,你也不悔?」
「不悔。」
「你这孩子,真有几分你爹的倔脾气,认准了的事,从不会更改。可是他的病,我是真的治不好。至于你说的那种调理一番,暂时减轻痛苦……我不会那样做。」曲宽摇头,「这些年来他的身子应该有人调理,为何不继续?」
「慈惠大师说他没有办法了。」眉畔道,「世叔为什么不肯出手?」
「要么就不治,要么就把人治好。治到一半死不了也好不了扔在那里,我可不愿意毁了自己一世英名。」曲宽道,「况且他的身子,调理不调理,也就是那样了。除非能够彻底拔除毒素,否则都是枉然!」
「可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不相信……」眉畔盯着曲宽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走到他面前跪下,「世叔,我求求您……看在与我父亲相交一场的份上,真的不能再想办法吗?您没有看过他的脉,也许……也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你这是要为难我呀!」曲宽连连摇头,「说了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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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盼嫁 卷二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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