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早就没有热情,淡淡的,就像燃尽的烟花,只剩下淡而无味的生活,与习惯。那这样,他要怎么办?他们要怎么办?
心好疼,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再点燃她的热情。
「……为什么,我们会变得这么淡……」淡得……快要抓不住。
虞晓寒一悸,痛缩的眸,掩在长睫下。
他说……淡了……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却还是,抑不住一阵疼。
「所、所以呢?」指掌无意识抽紧,指甲陷入肤肉,她浑然不觉疼,麻木地、努力让声音维持在最平静的频率当中,别扬高半分、别让他为难、别……别用眼泪控诉他。
所以呢?
他也不知道,这场对话究竟该怎么收场、怎么接续下去……
「我们……要分手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回想过往以来,他的话,她似乎鲜少有其他的回应,但是这一回,他多希望,她能给点别的答案,别说那个字、别像过去那样,随波逐流地说——
「……好。」她低低应了声,连犹豫都不曾,定定地,扬睫望他,清楚无比地又说了一次:「好,我们分手。」
「……」
太清楚,清楚到他想假装对方口误,都没有办法。
她腰椎挺得直直的,沉静面容道出回答时,神色也不曾动摇半分。
她不留他。
这真的不是他的错觉,她一直,在等这一天,等他开口。
然后呢?哈哈干笑两声,说——「真高兴我们有共识?」
还是说——这些年谢谢你的相陪,我们好聚好散……
去他的好聚好散!
这四个字说来容易,要做到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无法不怒、不怨。
怒她的云淡风轻,怨她的没心没肺,如此轻易便放弃他们的感情。
那这三年多算什么?他——又算什么?!
他很想赌气回呛:「要分就分,谁稀罕!」
但、但、但……
对上她漠然神色,他闷了又闷,张口、闭口——
「我晚上不回去。」
蓉死了。
人家都干脆点头,同意分手了,要在以往,他杨五爷会不比对方洒脱?缘分没了,感情淡了,双方握个手,感谢相陪一场就是了,有什么难的……骗鬼!明明就难透了!
他没有办法。
他做不到她的潇洒。
只能悲哀地,赌气不回家,躲到兄长住处来,5M男人最后的面子尊严。
杨叔赵看着近来三天两头就窝到他这儿来的弟弟,满心无语。
「你怎么又来了?」
最近很玻璃心的杨叔魏,一脸幽怨地瞥他。
连大哥都嫌弃他,呜……
「……」叹气。「你晚上不回去,有跟晓寒说吗?」
「有。」
居然还记得要报备。杨叔赵没法再更无言了。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她要分手。」
杨叔赵微微吃惊。「她说的?」
「我说的。」
「……」那一脸被抛弃是怎样?
杨叔赵确定自己无法瞬懂弟弟这一回合的跳跃式逻辑。
「所以你到底是想分还是不想?」
「不想。」他闷闷地道。
杨叔赵揉揉额头,看来张老师又要上线了。
他从冰箱拎来一手啤酒,滑动轮椅移到弟弟面前。「要喝吗?」
杨叔魏自动由沙发滑坐到地板上,开了两瓶啤酒,一瓶给哥哥,一瓶凑上嘴三两口干光光。
喝完,挪到兄长腿侧,将头枕靠上去。「哥,我好难过——」
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回来告诉哥哥,兄弟会挺他。
杨叔赵叹息,摸摸他发尾。「傻瓜,又不是真心想分手,为什么要提?」
「问问而已咩。」一时脑抽,可能还有一点点赌气,探探她的心意,结果探得心房凉飕飕。
「哥,你知道吗?她连想都没有,就说好。」买颗西瓜还要挑一下呢,他连颗西瓜都不如,想想真心酸。
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点不了头。
杨叔赵没应声,安静地听他说——其实是发牢骚成分居多,东一句、西一句,说完,啤酒也喝得差不多。
杨叔赵两罐,话痨的那个喝了四罐。
「好了,酒喝完、牢骚也发完了,回去吧。」
杨叔魏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会被下逐客令。这世界已经没他容身之地了吗?
连亲大哥都不想收留他,呜,好惨。
「第一,你没有要分手,等你真的失恋再过来,我陪你喝到挂。」现在喝还太早。
「有差吗?」
「有。」这就是他要说的第二点。「阿魏,你记不记得,你国小三年级,数学考九十五分那件事?」
「记得,错在鸡兔同笼那题。」农场主人养了五只鸡、七只兔子?,鸡有两只脚,兔子有四只脚,请问共有几只脚?
很简单的数学题,现在他会回答三十八只,但在当时,他很坚持答案是四十,还因为死不受教,把老师气得五孔喷火、七窍生烟。
爸问他,为什么是四十只?他说——还有农场主人的两只脚。题目里明明就有「农场主人」、「鸡」、和「兔子」,为什么农场主人不能算?
爸最后摸摸他的头说:「你没有错,只是想太多。」
所以后来,他觉得很多事情,不用想太多,简单思考就好,想得多了是自寻烦恼,就像现在。
「可是我已经交卷,九十五分也拿定了。」能怎么办?如果他回得去最初的纯粹,不要去深究她爱不爱、爱多少,傻傻把日子过下去就好了。
时隔二十年,杨叔赵也摸摸他的头。「既然想多都想多了,那就去问出题老师,农场主人的两只脚要不要算进去。」错也要错得明明白白,好过他们在这里猜疑争辩。
「晓寒怎么想,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得她自己说了才算数,至少要听到她亲口对你说,她真的不爱你。」
「可是……」那样好伤,他不确定自己承不承受得住。
「去!」
兄长威严一起,杨叔魏乖乖坐正身子,双手平放膝上,不敢顶嘴。
「好好跟她谈一谈,看你们未来要怎么走下去,如果真的淡了、走不下去了,也得明明白白把话说清楚,不留一丝遗憾。」
「……」光看她一脸淡漠就够心碎,还要听她亲口说「我不爱你」,要不要干脆一把吊死他算了?呜……哥好残忍。
「我还没喝完……」东瞄西瞄,拿起还剩些许的啤酒罐,慢吞吞一口当三口喝。
杨叔赵双臂环胸,淡睨他。「喝完没?」
「……」晃晃瓶身,直到再也倒不出半滴残液。「等一下,我还要收垃圾。」
「杨、叔、魏——」
「好、好啦!」放下空酒罐,龟速往玄关移动。「在走了啦。」
杨叔赵叹息。「阿魏,我这里随时都欢迎你来,但我希望是带着笑容,幸福地来。」而不是为了逃避,躲到这里耍废,杨家没有懦弱的男人。
「……嗯。」他会回去,好好跟晓寒谈。
虽然……他还是没有准备好。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模拟台词。
需不需要流个几滴男儿泪博取同情?
如果她还是无动于衷的话,要怎么办?再说一次「我突然想到跟人有约」,当个小孬孬溜出来?可是大哥已经放话不收留他了,还有哪里可以去?仲齐哥?
一边在心底盘算待会的落脚处,一边搭电梯上楼。
开了门,意料之外的闇暗迎面而来,他在门口顿住脚步,一瞬间怀疑自己开错门。
这两年多来,每每打开家中大门,总是有盏晕黄灯光等待着他,不然就是与她手牵手一同进门,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面对孤单与黑暗。
她还没回来吗?
摸索着开启墙上的灯源开关,屋内瞬时大放光明,也看见抱膝蜷坐在客厅沙发的纤影。
她在。
那干么不开灯?
他困惑地正欲开口,她偏首寻声望了过来——
霎时,他哑了声,忘记自己该说什么。
蜷坐角落的她,满脸的湿,泪水像少了开关的水龙头,滴滴答答猛掉,空茫的神情,一时回不来,怔怔然望他,顚然轻弱地吐声:「不是……今晚不回来?」
因为他今晚不回来,所以她才会哭吗?
若大哥没叫他回来,他是不是,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一面的她。
杨叔魏无法思想,心脏揪得死紧,一步、一步,凭着本能来到她身边,伸掌承接那掉得来不及擦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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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午夜场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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