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听了更加恼火，虽然杨氏尽心伺候，可她这脸没法看，整天阴沉沉的，好像欠了她多大的债一样，可见心里确实不情愿，这要以后没法子动了，还能指望她？徐氏挪动了下，拿起高几上一碗水，对杨氏道，「这水冷了，你给我换热的来。」
　　杨氏便伸手去接。
　　徐氏哎哟一声，手那么一抖。
　　杨氏的脸顿时被整碗凉水泼个正着。
　　「我这腰咋突然疼得那么厉害呢，芩儿，你快给我揉揉。」徐氏又对杨氏道，「也没个眼力劲儿，不知道自己来拿，我还得递给你呢。快出去罢。」
　　杨氏紧紧抿住了嘴。
　　水从她脸上滴下来，顺着脖子流下去，让她身子一阵发颤。
　　周氏见她湿漉漉的跑了出来，惊叫道，「哎哟，咋回事啊，这天儿可不能这样啊，要生病的，快回去换身衣服去。」
　　杨氏一声不吭的回家了。
　　几个孩子见到她这样，都围了上来。
　　「不小心弄到的。」杨氏也不想叫他们担心。就算是说徐氏弄的，可也没证据证明她是故意的，能怎么办？大儿子这性子。指不定得动手，可孙子怎么能打祖母呢。
　　顾春芽恨得牙痒痒，她岂会猜不出来是徐氏下手的？
　　这人还真是厉害，他们折腾了顾芩几下，那儿立马就加码折腾他们的母亲了。
　　徐氏这是不罢手呀。非得要得到她想得到的东西么？
　　杨氏进屋换衣服，顾应全听说这事也忙回了来。
　　「肯定是奶故意泼娘的！」顾春芽忙着对父亲控诉。
　　顾应全一愣，「咋会呢，你奶好好的干啥要泼你娘，你娘也在伺候你奶呢，这孩子尽会胡说。」
　　「那是因为姑姑在这里受了气了。」顾冬儿道。「所以奶报到娘身上去了。」
　　顾应全更是一头雾水，「你们姑咋又受气了？这不是她自个儿要来帮忙的么。」
　　屋里几个人顿时无语。
　　顾应全也忙进屋去了。
　　「哎，咱爹真是」顾春芽都不知道怎么说。
　　「就是个木头疙瘩。啥都看不出来！」顾明瑞对他爹向来意见很大，什么话都敢说，一卷袖子道，「我看不给奶两下厉害看看，她不消停！」
　　方茹忙拉住他。「干啥呢你，奶能打的？你再有理去打打试试。不得叫人骂呢，别没事动你那拳头了，留着力气去做烧饼罢。」
　　顾明瑞瞪着眼睛，「总不能还让她逍遥啊，什么腰疼，我看八成就是装的，我打她几下，她总能跳起来。」
　　「就是跳起来，也有你好看的。」方茹一推他，「别瞎说了，咱们总有法子解决的。」
　　屋里忽然传来了哭泣声。
　　几个人顿时闭了嘴。
　　「娘在哭呢。」顾冬儿心里难过，知道杨氏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也红了眼睛，「可不能叫娘再去了，这会儿泼水，下回谁知道泼什么呢！」
　　「是不能让娘去了。」顾明瑞握紧了拳头，「谁来叫我打谁！」
　　哭声持续了好一会儿，间或有两人含含糊糊的声音，终于顾应全出来了。
　　「娘怎么样？」顾春芽忙道。
　　顾应全也不知心头什么滋味，自己的妻子一向是坚强的，很少哭泣，可刚才却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委屈，可见是在那里遭了苦了。
　　可自己的娘又不能不管，顾应全道，「让你们娘睡一会儿。」
　　「那娘还去奶那儿吗？」顾冬儿急着问。
　　「不去了。」顾应全对顾明瑞道，「卖烧饼暂时就你一人了，也别忙乱，大不了少卖几个，别把身体累坏了，你们奶那儿我去照顾。」
　　好罢，总算还知道体贴娘子，晓得代替一下，但是顾春芽还是不放心，试探道，「那万一奶还是要叫娘去服侍呢，怎么办？」
　　「你们娘也服侍了好几天了，总得叫她歇息一下，家里少了我没事儿，少了你们娘，啥事都觉得不对劲。我会跟你们奶说的，就是不方便的地方，这不是还有你们几个婶子么，还非得你娘了。」顾应全说着也有些来气，妻子好好的去服侍，回来却一身水，徐氏也没叫着换身衣服，关心一下，这回确实做得有些过分！
　　「那爹可记得了，别给奶说几句又叫着娘去。」顾明瑞道，「要真这样，别怪我动手的。」
　　顾应全皱了皱眉，「都娶了娘子了，还老是动手来动手去的，你做孙儿的，能这么对你奶？」
　　「大哥也是关心娘么，爹你快去罢。」顾春芽推了推他。
　　顾应全交代几句，这便走了。
　　这次的事情看来对他还是有点儿触动的，只不过全指望顾应全，肯定成不了事儿，就算徐氏这次妥协消停了两天，可等杨氏歇息好了，还不得轮到她？
　　「咱们还得叫奶出个丑！要不这样，爹真当她是好东西呢！」顾春芽道，「也叫爷爷瞧瞧，奶到底什么德性！」
　　「说的是。」
　　「可怎么弄呢，奶可狡猾的很。」顾冬儿发出了疑问。
　　「我就说打她，咱半夜去，往她头上扣个麻袋。」
　　众人一致对顾明瑞斜眼。
　　半夜顾老爷子也在的好不好！
　　「都别瞎说了，咱们好好研究研究。」
　　几个人凑成一团，小声议论起来。
　　徐氏果然如顾春芽所料，为表明自己的大度，准许杨氏休息几天，先让顾应全，李氏几个服侍一下，等以后再叫杨氏来。
　　反正看她这腰病是好不了了，打算长期作战，也不知以后还想利用这个再出啥馊主意。
　　这日他们商量好，顾明瑞就拿了三两银子去还给顾应麟，并且说要请他吃饭，顾应麟也是性子好的人，推辞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
　　杨氏也不知道此事，听说他们自个儿做主还了银子，倒也没说什么，本来她也不想欠那边的人情，便去买了不少好酒好菜。
　　席间顾明瑞频频劝酒，顾应麟一向没啥酒量，一会儿功夫便醉倒了，不省人事。
　　杨氏忍不住责怪顾明瑞，「你小叔又不会喝酒，你老劝了干啥呢？看看，这都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给扶回去。」
　　顾明瑞笑道，「难得么，也不知道小叔那么容易醉，我看先就在咱们这儿睡着好了。」一边就把顾应麟扶去了顾明益那屋。
　　反正顾明益去私塾了，也妨碍不到。
　　杨氏便没管，顾应全不在家里，她自然手头也忙一些。
　　几个孩子见事情办的差不多了，过了一个时辰，顾春芽便和顾冬儿两个去找顾应全。
　　顾应全此刻正被徐氏使唤得焦头烂额，他这才知道娘子的辛苦。
　　没想到娘的腰疼病这么严重，人一点儿不能动，什么东西都得叫人来拿，简直就跟瘫痪在床的差不多。
　　他抹了把汗，守在门口，等待徐氏再次的召唤。
　　他不知道，徐氏心里其实是有主张的。
　　杨氏从来就心疼自己的相公。见顾应全如此辛苦，还能不主动替换来伺候？到时候有得她苦吃。
　　徐氏恶狠狠的想，别以为分出去了就怎么样了，还真不把她放在眼里呢，她要他们晓得她的厉害，要他们后悔！
　　「爹，有事儿跟你说呢。」顾春芽上去，小声同顾应全道，「四叔不晓得是不是出事儿了。」
　　「啥？」顾应全大惊，「四弟出啥事了？」
　　他这声音很大。在里头的徐氏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顾春芽也跟着声音大起来，「四叔不是借了咱们钱么，今儿咱们给还了。还请四叔吃了饭。四叔喝醉了，在咱们家躺了会儿，后来醒了，说头有点儿晕，去河边走走可能会清醒点儿。结果人就不见了。」
　　「什么叫人不见了？」顾应全急道。
　　「我跟姐后来想想不放心，刚才去河边找四叔呢，可没见到人。」她越说越紧张，「好像听人说，有人掉河里了，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呢。四叔又迷迷糊糊的，真掉河里的话肯定不能游水，这不是」
　　顾应全呆如木鸡。「不是罢，不会的，我去找找。」
　　没等他们走，屋里噼里啪啦，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他们看过去，只见徐氏好像疯子一样冲了出来。五官都扭曲了，狰狞可怕，光着脚，手里拿着一只鞋就往顾应全身上招呼，一边骂道，「你就这么害你弟弟，你这个死东西，丧门星，要是应麟真出事，你拿十条命都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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