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谈妥后,折腾了半天,素来习惯歇午觉的舒婆娑开始昏昏欲睡,便向玉珪和黄良告辞,上轿离开。
回府的途中下起了淅沥沥的梅雨,因轿子直接从角门进了后院,虽然雨势不大,又有丫鬟们全力护着,可下轿时舒婆娑的衣裳多少还是沾湿了一点。
她不以为意,回院子换下也就是了。
后院的屋舍连成一片,遇到雨天,不用撑伞便可以穿过走廊,在廊屋过道上行走,不会沾湿鞋衣。
她缓缓走着,经过回廊转弯处时,有个小丫头一看见她便跪了下来,朝着她直磕头——
「延安郡主,我家小姐说想见您一面「你是她身边的丫鬟?」
「是,婢子叫小舟。」
舒婆娑知道自从事发后,母亲便把妹妹最得用的婆子给杖毙了,其他的人发卖的发卖、打发的打发,如今她身边的人都是母亲重新派过去的,这小丫头肯过来替她传话,也不知是被逼的还是收了好处。
舒婆娑冷淡地瞥了眼还是低垂着头的小丫头,声音不高不低,「告诉她,我换件干净的衣服就过去。」
小丫头大概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容易,愣了下,叩谢后,赶紧回去了。
舒婆娑回到自己的院子,喝了热茶,换上干净的衣服。
替她打理的玉玦犹豫地道:「郡主,延平郡主让您过去,能有什么好事呢「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去瞧瞧就知道了。」舒婆娑很淡定,挑了根珠钗插在发上,带着两个大丫头袅袅婷婷地去了舒婆舞的院子。
舒婆舞见到舒婆娑时,倒是一脸平静舒婆娑坐下后看了看,发现她这妹妹除了脸色苍白一点,其他部分看起来倒也还好。
两人都没说话,各自看着眼前的茶盏,好像那茶盏上的青花美丽得让人错不开眼。
片刻后,舒婆娑抬了臀。她可没那么多时间和妹妹这么干耗着,闷不吭声是怎么回事?要不就走人吧。
舒婆舞看见了她的动作,终于出声,「我听说世子去了西北,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妹妹的消息好灵通。」
「我也就剩下这点本事而已,哪能和姊姊比较。没了我,如今的你可是长公主府里最高贵的嫡女,再也没有我这绊脚石和你抢了。」舒婆舞目光忿忿,露出寒光。
「如果你找我来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我劝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我如今会落得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舒婆舞叫着。
舒婆娑翻了个白眼,「原来你今天会被禁足,是我害了你?舒婆舞,有件事你可能不明白,你有今天不是谁的错,是你的野心太大。要知道,不该想的东西不要想太多,不能要的东西不要伸出手,出了事,也别总是去想别人怎么了,先想想你都做了什么吧。」
舒婆舞双眼泛红,死死瞪着她,眼里都是仇恨。
「你凭什么训斥我?什么东西我不能要?我的容貌比你好,琴棋书画懂得比你多,娘偏宠的也是我,凭什么我不能喜欢世子?」
舒婆娑得深吸一口气才能平静,提醒自己不要对一个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的人生气。
她冷冷地道:「凭什么?既凭你做下的那些事,已经够被逐出家门,让你在姑子庙一生终老了。」
舒婆娑撇嘴,「母亲不会舍得让我去那种地方的。」舒婆娑叹口气,「是,你能凭恃的也只有爹娘对你的爱,因为他们爱你,所以你肆无忌惮,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都觉得应该是你的。」
舒婆舞嘴唇颤抖,说出来的话让人心寒,「父母爱子女,天经地义,他们疼爱我,是因为他们是我爹娘,而你是姊姊,你也要友爱妹妹吧,为什么不把世子让给我?舒婆娑,你太假了!」
舒婆娑无言以对,这妹妹真的是被宠坏了,又偏执得可以,这种人,跟她说再多也没用。
「你不把世子让给我,我原谅你,但是你还有一件事可以为我做,那就是放我走,我要去追世子!」舒婆舞喊道,状若疯癫。
「你疯了!」看着几欲发狂的女子,舒婆娑心中涌起无边哀伤。
「我好得很,让我走,我再也不要留在这个家,这个该死的牢笼,我再也不要受这个罪了,你不答应我,我就死给你看!」舒婆舞喊完,拿出一把锋利的金簪,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心口扎去。
舒婆娑大惊失色,扑过去伸手要制止舒婆舞,金簪划过她的手,接着刺入舒婆舞的胸口,两人的血撒了一地。
一直不放心地守在外头玉玦和日暧,听到动静后直接冲了进来,见到她们身上的血都愣住了。
舒婆舞院子里的小丫头们也后知后觉地涌进来,看到舒婆舞那疯狂的神色,全杵在门口,谁也不敢贸然动作。
一个小丫头脑袋清楚些,转身去了前头。
舒婆舞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眼带忌恨和疯癫,用另外一只手要将金簪再往心口按下去。
舒婆娑无奈地道:「你怎么能确定你追去,东伏羲那厮就会要你?」她实在不想再劝这种已经走火入魔的人了,一个女子的嫉妒与执拗是可以毁天灭地的。
欲望和执念有多可怕,她再明白不过,看看舒婆舞,因为爱不到,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
「那是我的事,我长得不比你差,为什么他不要我?我嫁给他,同样能带给东王府联姻的利益,只要他想通这点,他就会要我。」舒婆舞喊着。
「舒婆舞,你醒醒吧。」
「我的好姊姊,你也恨我对吧?恨得再也不想看见我,只要我离开这里,你就不用再见到我了,那多好。」舒婆舞嘴角带着冷笑。
舒婆娑揺头,「你如今怨恨又有什么用?还是好好活着吧,那些怨恨,等你以后年纪大了再回过头来看,其实也没什么。」
舒婆舞笑得浄狩,「舒婆娑,你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吧?就是这一副冰清玉洁的假模样,好像所有的人在你眼里都是蝼蚁,你那些鬼论调留看自己用吧!」
从小到大她一直站在这个姊姊的阴影里,舒婆娑总是摆出一副施舍的样子,只要她开口说要,舒婆娑就给,呸!为什么她要用人家用过的、人家随便都能送人的玩意?
她要的是独一无二,专属于她自己的舒婆娑对舒婆舞再也无话可说了。
「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我要离开这里,让我走!」舒婆舞仍叫嚣着,声音高得能传出院子。
舒婆娑还没说什么,仆妇们便簇拥着宁馨长公主和舒谈匆匆赶来了。
「孽障、畜生!」舒谈见到屋里的模样,平时温文尔雅的人难得开口骂人。
这些日子他为了这个女儿烦透了,不只族长找他去问话,父母兄弟也一个个紧张得要命,生怕此举会惹怒皇上与太后,家族恐受牵连。而同侪的冷讽热讽,让他在衙门里根本坐不住,好不容易回到府里,屁股还没坐热,小丫头又来报说出事了。
宁馨长公主见到她胸口的血,脸色白得不输小女儿,「让你好好待在屋里反省,你这是在闹什么?就不能安生个几日吗?」说完,准备让身边的嬷嬷去请大夫。
小女儿闹出来那一摊子事,这些日子好不容易看着消停了一些,殊不知她又闹事了。舒婆舞身上的血不断渗出,可她似乎察觉不到疼,直直地看着宁馨长公主,「娘,我要离开这里,您让我走吧。」
「你是嫌脸丢得还不够吗?舒婆舞!」「嫌我给长公主府丢脸,那放我走不正好?我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给你丢脸了。」舒婆舞变本加厉,喊得更张狂。
舒婆娑不想留在这里看母亲和妹妹争执,她加快步伐,一步一步很是坚决,快速离开舒婆舞的院子,回到姒水院。
看顾姒水院的春寒发现她袖子上染着一大片的血迹,惊呼出声。
舒婆娑抬手,「只是破了点皮,不碍事,方才玉玦已经用帕子先止了血,你看见的这些是之前沾上的,看着惊人,其实没什么。」
春寒咽下惊诧,转身打水去了。
玉玦和日暧一个去找干净的衣物,个去找纱布、药膏等用品。
舒婆娑见了还有心情赞美自己,这几个丫头在自己的薰陶下,越来越处变不惊了。
经过一阵有条不紊的忙碌,舒婆娑伤口处理好后,躺在靠窗的罗汉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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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食郡主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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