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记得这玉佩逯云很少露在衣襟外头,让人瞧清楚,她记得小时他曾说过,这只玉佩只让她看。
今日玉佩露在外头……映春发现他与织红两人的衣衫不甚整齐,织红的领襟翻了一角起来,若没在意瞧,倒是很难发现。
映春脸上血色瞬间抽离,握紧了拳,不敢去想像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她甚至不想去质问他为何要带织红一同进宫。
「逯公子。」公公忙着释放善意。
逯云淡笑不语,倒是一旁的织红忙着发表自个儿意见,探头瞅了眼玉楼春的灶口,柳眉倒竖了起来。
「公公,您这样不公平呀,全京城的人无不知百膳楼以武火快炒出名,灶口这么小,怎能生得起大火,没了大火,百膳楼就等于没了双手,怎么研究菜色?您是想让百膳楼自愿投降吗?」像织红这样娇滴滴,仿佛捏得紧些就能捏死她般的女孩儿,说出口的每句话却尖锐得刺耳。
「呃……这个,逯公子,您认为呢?」公公抓紧衣角猛拭汗。
「灶口是小了些。」
「呃……这个我也不清楚,李总管怎么吩咐,小的就怎么做……」公公拭汗的动作更频繁了。
「公公,这还不简单,百膳楼与玉楼春的厨房对调不就成了。」织红立刻提议。
映春脸色一沉,紧瞧着逯云的反应。
见他淡笑不语,放任织红为所欲为,一副她是逯家媳妇的嘴脸,映春心里一把火烧了起来。
「逯公子也同意织红姑娘的说法,让百膳楼与玉楼春两家对调?」就算她的脾气再怎么不好也明白,在皇宫这种地方,脾性还是收敛点,对玉楼春有好无坏。
织红深怕逯云的注意力转到映春身上,连忙抢在他之前开口。
「或者楚姑娘想以此赢得这场比赛,那大可别换,反正胜之不武嘛!一口灶就能决定输赢,我想外头的人若知道玉楼春是怎么赢得天下第一厨的封号,大概也会唾弃吧。」
放在裙侧的小心紧紧捏拳,映春咬紧牙关才能将翻涌而上的酸苦硬吞进肚里。
这个织红惯于让自己成为弱者,诬陷他人,她之前已经彻底尝到……映春的视线移向织红那双以白缎包扎起来的手。
她不可能再让她得逞!
织红意识到映春的视线,举起受伤的手,撒娇地在逯云面前呼疼。
「表哥,人家的手疼呢!」
逯云托住她的手,审视伤口的动作轻柔无比,仿佛她是个泥娃娃,稍一用力就揉烂了。
他朝织红的手吹了吹气。
「还疼吗?」
织红小脸羞红,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身旁。
「不疼了。」
映春双眼泛红。
他从不曾对她这般温柔关爱,他只懂得嘲笑她、玩弄她,只懂得让她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
天杀的,她为什么得因为他而心房发疼?一股酸意侵袭眼鼻。
「公公,就照百膳楼的要求,玉楼春同意对换。」映春轻声淡语,垂下眼不想再看见逯云。
「可是这得让我问过李总管才成。」李总管分配好的,他哪有胆随意更改。
最近李总管被皇上耍得团团转,有气无处发,他可不想成为李总管的目标。
「公公,那么请您同李总管说一声,为了让比赛公平进行,玉楼春无条件接受。」
「映春……」逯云皱眉。
映春打断他的话,「一口灶而已,玉楼春不会因为一口灶的关系而输给百膳楼。倒是逯公子,前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有这么能干的姑娘帮助,哪天若有喜事,可别忘了送上一张喜帖,映春绝对送上一份厚礼。」
逯云脸色丕变,随即迅速掩饰,但变沉的眸心却怎么也无法掩饰。
「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楚映春说话一向算数。」
「哎呀,表哥,你听听楚姑娘在说什么话呢,这要是传出去,织红怎么见人呀。」织红捂住发烫双颊,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却又故意娇嗔。
「那不正好,称了织红姑娘的心呢,与你的逯表哥双宿双飞,共结连理,一同鸳鸯戏水呢。」映春的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间硬挤出来的。
「映春。」逯云沉着脸。
看见他那对黑眸朝她迸射灼热、危险的视线,映春咬咬牙,连忙扭头闪避。
「公公,若没事儿,映春先回去了。」
「我会询问李总管关于两家厨房对调的事。」对于三人一来一往针锋相对,公公只能频频拭汗,扯着苦笑赶紧逃离。
皇上吩咐的果真是件苦差事,莫怪李总管只能哑巴吃黄莲,成了没权没势的乞丐老子。
映春心不在焉地让春燕穿上衣裳准备赴宴,春燕则兴高采烈地拿出白缎织绣牡丹的衣裳替主子换上,然后扶着主子在铜镜前坐下。
春燕拿起玉梳,一寸寸梳理手中的乌溜秀发,梳理整齐后扎成辫子,在头上盘了一个髻后垂在身前,拿起铜盒里一串珍珠花钿别在髻上,再拿起银制蝶形步摇插在髻旁。
只须轻微的动作,肯摇就能摇曳生姿,增添映春的娇美,让人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映春的美不似映夏那般充满贵气,美得不可方物,让人只敢远观不敢触碰,也不似映秋艳丽。
当然依她的脾气,更不可能像映冬,柔弱似水让人楚楚动容。
映春的美丽在于充满了自信,双眸炯炯有神,浑身上下充满了对于掌管玉楼春的骄傲。
春燕拿起鹅黄色丝缎系在辫子尾,顺手拿起一旁从映夏的黄金楼里拿来的番邦贡品朝主子身上喷了喷,一股花香立即窜入映春鼻里,引来她喷嚏连连。
「春燕,这是什么鬼东西?」她捂着鼻瞪着春燕手上以琉璃瓶装着的英澄液体。
「这是二小姐吩咐,若小姐有幸与皇上见面,一定得替小姐喷上这个东西。二小姐说是去年一名番邦使节拿来抵押的当品,好像本来是要献给皇上的,可是那名使节因为迷上了京城的赌坊,偷偷拿到黄金楼里当了换钱。」
死要钱的映夏会这么交代,肯定有所图谋。
「二小姐还说了什么?她有告诉你为何一定要喷上这玩意儿吗?」映春蹙眉问道。
「呃……」春燕支支唔唔,将手中的琉璃瓶搁好后,连忙后退了几步。
「这个嘛……」
「春燕,不要老是让我警告你。」
春燕缩起脖子苦笑。
「二小姐说,小姐老是在玉楼春的厨房与库房里打转,身上都是食材与药材味,怕小姐面见皇上,会得不到皇上的开心,皇上若没迷倒在小姐的裙子下,她就没了吃香喝辣的机会,也别想坐拥荣华富贵,数着银两入睡。」
「数着银两入睡……这种事难道她现在就少做了吗?」映春眉角微抽。
「就是说嘛。」春燕想想很有道理。「金子老是跟我说,二小姐得抱着装有帐册的盒子才能入睡,帐册里载明了黄金楼里的所有清单与收入,就算二小姐没数着银两入睡,其实也差不多了,黄金楼几乎是只进不出,里头清单换算下来也都是银两哪。」
映夏嗜钱如命,连服侍她的丫鬟都取名为金子。
「不过话说回来,小姐打从回来后就一直发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呀?要不要春燕找厨娘或者总管过来?」春燕瞧瞧主子的打扮,确定没有遗漏任何东西。
「不用了。」她的问题不是他们能解决的。
「喔,那小姐,需要春燕去瞧瞧宋少爷准备得如何了吗?皇上酺宴的时辰快到了,不能迟到。」
「我自个儿去找宋大哥。」
她不晓得原来宋谯年的体格这么好,将身上的织绵衣裳完全撑起,散发着霸气,一点也不像前些日子三餐不济的乞丐。
梳理整齐的发丝垂在身后,一双浓眉英气十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长年在外征战的将军。
果然,人还是需要衣装的。
之前他在玉楼春里帮忙时,身上围着绣有玉楼春的名字的围裙,围裙下的衣着也很平常,粗织麻布,让人瞧不出他的体魄有多好,不输养尊处优的逯云。
今日为了见皇上,楚家总管自然也替他准备了上等织锦缝制的衣裳让他穿上,而且那么凑巧,他俩衣着颜色竟如出一辙。
公公领着映春与宋谯年进入宫殿,两人在门口与逯云相遇,逯云身畔少不了耀武扬威的织红。
映春想到午后的不愉快,小脸跟着沉了。
逯云见到她身旁高大英挺的宋谯年,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注意到两人身上像是同一块布料裁制而成的衣裳,剑眉一挑,冷冷地开口。
「我记得皇上是宴请百膳楼与玉楼春的当家主子。」
「没错。」公公肯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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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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