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浅笑,拍拍她圈抱在腰腹间的掌背。「伟松的事,让你费心了,谢谢。」
「啊!」她干笑。「你知道了喔。」
「刚刚才知道。」伟松本性不坏,但要把他教好,也需要相当充足的耐性,耐性不够的人,随时都会有脑神经断裂、想爆打他一顿的冲动。
「一句谢就算了喔?」她一脸失望。
「不然呢?」
「……」好歹提议一下肉偿什么的嘛……
偏偏她不是秦锐,无法把「睡你蔺哥抵债」这种话挂在嘴上说,唉……
把话说开后,他们之间也慢慢地渐入佳境,有种——现在才开始在谈恋爱的感觉。
所有能做的都做过、连孩子也生了,居然现在才开始玩起纯情的恋爱游戏。
单纯地牵手、拥抱、亲吻,没有过多的激情,但有满满的温存,感觉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
偶尔,把孩子丢给爹地,然后两个人手牵手溜去约会,看个午夜场电影。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当初走入婚姻的决定太仓促,彼此都不曾真正准备好;也或许是她不适合婚姻,不懂如何扮演好妻子的角色,那段时间才会让他那么地不快乐。
现在这样,她觉得很好,至少,她又看到他眼底的温柔,嘴角再次有了浅浅笑意,她真的很希望,能够留住这样的他,将这一刻的幸福,延续到永远。
下了戏,她从助理手中接过包包,第一件事就是先査看手机。他们现在,有空就会互传一下讯息,像婚前那样,满满的粉红色恋爱泡泡。
点开手机,除去蔺韶华的日常讯息,有十八通未接来电,全都来自同一个号码,拨打的时间相当密集。
她回拨,不一会儿,嘴角笑意尽失。
夜里,哄睡了儿子,蔺韶华走出卧房,推开隔间门瞧了瞧,仍是一室阒暗。
她还没回来吗?
他不免有些担心,下午过后,打她的手机就打不通,也没说会晚归,这样突然失联,还是少有的情况。
缓步走入,沿途开了玄关灯、以及走道的照明小灯,打算在这里等她回来。
推开卧室的门,才发现她在。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接电话?」
她抱膝坐在床上,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脸埋回膝上,一声不吭。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他关切地上前审视她,就着走道微弱的光源,惊见她满脸的泪。他甫靠近,她就立刻攀抱上来,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他死了。」闷闷的声嗓,自他胸口传出。
「谁?」谁死了?
「我爸。」沙哑的嗓,带着浓浓鼻音,东一句,西一句,总算拼凑出梗概。
下午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人已经去了。
她没有办法相信这是事实,上一次见他还是在餐厅里,这一次居然是太平间,为什么不早点通知她?
院方人员说,这是病患的意思。发现病情时,已经是大肠癌末期,他放弃任何的治疗,不想自己被各种化学治疗,折磨得形容枯槁,拖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他荒唐了一辈子,大鱼大肉、烟酒不忌、享乐惯了,宁可痛快地区,才不要拖着病躯,活得没滋没味。
身后事,他也都自己安排好,跟礼仪公司签了约,一把火烧了干脆。这一生他没为女儿做过什么,死了也没那老脸要她送终。
她给他的钱,除了一部分用来安排后事,其余的,全还给她。
她由医护人员手中接过一箱遗物,那是他临终最后的时日,伴在身边的东西。
她成长时期的相片、乐乐那日画的外公。
这些对以前的他而言,一文不值、不屑一顾的物品,却讽刺地成为他离世前、陪伴在寂寞病床边,日日来回翻看的珍宝,一同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医护人员说……要他们在他走后,代他向我转达一句……对不起。」
他根本不觉得她会原谅他。
她好气,在医院失态地痛哭。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我等他等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等到了,却是这种结果,连句对不起,都不肯亲口对她说,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想骂他,他一辈子都没有爱过她,到最后,还要把一辈子都补不平的遗憾留给她!但是她更气自己,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点的话,是不是,她至少还能得圈一记来自于父亲、真心疼爱的拥抱?
「韶华,我好痛……」心房有个空晃晃的缺口,填不平。她双手揪住他衣襟,恐惧得颤抖,好似不紧紧抓住,下一刻,她一定会失去,什么都没有死亡的残酷、悲憾,对她的打击太大,她太害怕,蔺韶华感受到她的惶恐与无措,伸掌轻轻拍抚她,她一仰首,找到他的唇,急切地吸吮、掏取属于他的温度。
他微诳。「又宁?」
她牢牢攀抱、纠缠,似想藉由体肤的纠缠,来安抚惶然的心,确认自己还握有什么……「又宁,别……」
他想退开,她缠得牢,不肯放。
「别推开我……」
他一顿,迎视她泪湿的眸,里头满满尽是脆弱的乞怜——只一秒,他收紧手劲,将她牢牢嵌入胸怀,迎唇深吻。
她近乎迫切地,剥扯身上多余的累赘,摆脱衣物的束缚,让彼此再无隔阂地贴缠。
「等等,又宁……」他想缓缓步调,可她不依。「这样我会弄痛你……」
「没关系。」她不想等,甚至有些欢迎这样的疼痛,证明他存在,确认他们一起。
长腿缠上他腰际,热情主动,这样的邀约,圣人都难抵挡,何况,怀里是他这一生唯一动过心的女子。他迎身进入她,深深地,合而为一。
她瞳眸泛泪,一瞬也不瞬地,定定望住他。
「哭什么。」他低喃,倾身爱怜地吻去她颊畔湿泪。
「不要离开我……」
「不会。」贴着她的身体缓缓律动,提醒她,他始终在这里,不曾放下过她。「我在,一直都在。又宁,不要怕。」
「那你戒烟,一根都不要抽。」疾病真的好可怕,自己做过什么,身体都会忠实记录,她不要再让疾病,一声不响地又把她身边的谁给带走。「你要健健康康的……」
「好,我健健康康,陪在你身边。」他吻吻她,给她承诺,也给她安全感,身体温存厮磨,重温久违的亲「酒也不要……」
「我尽量。」偶尔应酬,过个喉难免,他不是放纵的人,记着自己有家人要守护,不会肆意糟蹋自己的身体。
她笑了,眼泪却不曾止过,簌簌地掉。
他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吻,一声声地哄,以拥抱熨暖身心,体肤交缠,倾注柔情,怜惜珍宠,一遍遍,爱着她……
「乐乐,妈妈最近心情不太好,你要乖一点。」
「我每天都很乖呀。」手开开,让父亲帮他把衣服穿好。「妈妈为什么心情不好?」
「外公过世了。」
「过世?」歪头思考,眼神透着一丝不解。
「就是死掉的意思。」
「喔。」乐乐失落地应了声。
外公人很好,虽然不常见到,也不太爱笑,但有时会摸摸他的头,给他点好吃的冰淇淋松饼,妈咪心情不好,他心情也不好了。
待父亲替他打理好仪容,立刻咚咚咚跑到隔壁去。
妈咪躺在床上,听见开门的声音,张开眼看他。
「妈咪,我要去上课了,你等一下要起来吃早餐,乖乖等我回来陪你。」
「好。」
儿子奖励地在她脸颊亲了一记。「妈咪掰掰。」
蔺韶华站在门口,等母子俩话别完,才牵着儿子的手出门等娃娃车。
「乐乐真棒,还会安慰妈妈。」他摸摸儿子的头,不吝夸奖。
儿子仰头,问他:「妈咪心情什么时候才会好?」
「很快。」一定会的。有她心爱的儿子在身边陪伴安慰,她一定会让自己很快好起来。
丁存义火化那天,她带乐乐一起去送他最后一程,蔺韶华也陪在她身边。之后有一段时间,她情绪低落,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他懂她的感受,如果丁存义一直是那样,她或许还不会那么难过,但在最后一刻,才发现父亲心里终于有她,只是,来不及。
来不及,好好地当一天父女,最痛的,是遗憾。
这段时间他若没事,都会尽可能地陪着她,随着时间,慢慢冲淡死亡所带来的憾恨与忧伤,慢慢地,再度重拾笑容,在忙碌的日子里,体会那些生活所带来的酸与甜、苦与辣,有无奈疲惫,也有随处可拾的小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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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心的距离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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