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劫 第十二章

  她直勾勾的眼眸紧跟着他,炙热得教黎恪非莫名的小腹深处窜过阵阵暖流,心底骚动,就连求诊的病人都察觉她过于热情的视线了。
  「黎大夫,这是您新娶过门的媳妇啊?」一名大婶呵呵笑问。
  扬州首富的联姻可是羡煞旁人,更何况这黎孟两家百年恩怨在扬州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联姻弭恩怨,可说是佳话一桩哪。
  「嗯」
  每次只要有人问起她来,雍茗立刻开心的举手招呼。
  「怎么才新婚就急着来开诊,不跟新娘子在家多温存呢!」
  「周大夫最近身体微恙,无法来门诊,若我再不来。大婶要上哪看病呢?」
  「周大夫是黎恪非的师父,教导他所有医学知识,同时也是他的舅舅。「说得也是!」大婶好奇的观看雍茗的脸蛋,「小媳妇,你的脸怎么红红的?还有手缠着绷带是怎么了。」
  「呃……」雍茗有此不知所措的看了黎恪非一眼,「不小心跌倒的。」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大婶带着怜爱的责怪,「既然受伤了就该好好在家休息啊!」
  「人家新娘子舍不得离开相公啦!」陪着大婶一起来的大叔起哄,一时之间,其他就在问诊室外排队的求诊病患哄堂大笑,害得雍茗的小脸更红了。
  「大树,您别取笑我了!」脸好热喔!小手连忙努力损啊损。
  「大婶,别笑了,这样我把脉会不准的。」黎恪非平声叮咛笑得花枝乱颤的大婶。
  进来看诊的病患皆对黎家新进门的媳妇十分有兴趣。雍茗也落落大方的跟每个病患聊天,聊着聊着,人干脆就站到门口,与尚在排队的病患热络谈笑,毫无大户人家的架子,也没有姑娘家的矜持,其热情爽朗深得人心。
  雍茗不再直盯着他,视线内也不再仅是他的存在,那炙热得让人全身酥软,难以专心的目光离开,照理说他该觉得轻松,可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悦。
  难以解释的情绪窜过胸口,酸酸的发酵着。
  切脉问诊完,收手写药方时,黑眸状似不经意的扫过站在问诊室门口,一脚抵着地,一脚脚尖点着门槛的雍茗。
  娇丽的面容巧笑情兮在门帘后若隐若现,银铃般的悦耳谈笑声不时入耳。
  怎么,她巴巴跟着他来药铺,不是为着他吗?
  毛笔笔尖蘸上黑墨,下笔在空白纸张写药方时,他一顿,忽而发现脑中一片空白,过多的墨汁沿着柔软马毛制成的笔尖滴落,晕洒出一狂幽潭。
  「黎大夫?」正抱着孩儿等候药单的母亲诧异的叫唤,「怎么了?」迟迟不动笔?
  黎恪非抬首,颊面迅速闪过一丝诡异的红晕。
  「手来,我再确定一下。」
  「嗯。」母亲拉过小童的小手,置于小枕上。
  人中挂着两条鼻涕的小童明显是得了伤风。
  最近早晚温差较大,许多小童均受了风寒,类似的药方开了不少,怎么……
  怎么他会突然一个恍神,竟然忘了药名?
  始作俑者一脸开心的走入室内,趁黎恪非将写好的药单交给一旁小厮的空档,开心的说道:「我跟离儿去买东西喔!」
  「为什么?」刚谁说要待着在旁边看的?
  未察觉黎恪非脸部细微变化的雍茗依然笑颜满溢,「刚汪大叔说过两条街的巷子里有家卖蜜枣的摊子,腌渍的蜜枣非常
  好吃,我想去买些回来。」
  「等会问休诊再去。」他轻哼道,
  「为啥?」雍茗不解。」反正我在这也没事啊!」去买个蜜枣大伙一起吃岂不美哉?
  「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啥时能离开由我决定。」
  相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专制了。雍茗一头雾水。
  「但你刚刚不是说我跟离儿可去街上逛逛?」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黎恪非冰冷黑眸一扫空荡的团凳。「去那边坐好,别在门口吵得让我无法专心。」
  刚才温柔摸她头的夫君为哈不见丁?雍茗心中充满委屈的坐回凳上。
  她不晓得原来夫君的性情竟是如此反覆,一会儿行一会儿不行,根本就是老天爷,仅能看他心情做事的。
  「小姐,您就安分点吧!」离儿早看出雍茗在门口与病患说笑时,黎恪非脸色些微下霁,「适才您似乎吵到姑爷看诊。」
  「真的吗?」雍茗惊讶掩口。
  原来是她太吵了。难怪惹夫君生气了。
  「是啊!您就先乖乖坐着,别说话,等休诊再说吧!」离儿殷殷叮嘱。
  她发誓不让黎家人再有机会欺负小姐,可她一名小小丫鬟哪有能力去左右黎家人。唯一之计仅有时刻盯紧小姐。不让小姐再有任何犯错的机会,黎家人没机会挑剔,自然也就没机会欺侮小姐!
  「好吧!」
  雍茗双膝并拢,小手置其上。就连大气都不敢再喘一声,病患与她打招呼也仅敢点头微笑示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此刻像缝了绣线,抿得紧紧。
  黎恪非斜睨突然变得像闷葫芦的雍茗,见她安安静静的。
  像个乖巧的小媳妇。他不知怎地又不顺眼了。
  离儿叫她别说话就当真不说了?有主子这么听下人话的吗?
  「干啥不说话?」写药方的他头也小抬的问。
  「呃……我怕吵了相公看诊。」
  「你还没那个能耐吵得到我。」
  「喔…」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雍茗转头看离儿。
  离儿叫她安静,可夫君要她说话,那…那她该听谁的?
  「怎么?有啥问题吗?」黎恪非冰冷的音调传来,教雍茗忍不住抖了下。
  「没有问题,我是…我不知道要说啥好耶!」
  「刚才还喋喋不休。与病患说个不停。怎么现在就像个闷嘴葫芦了,竟连个话题也想不出来?」
  姑爷是存心刁难小姐吗?离儿脸色一变。
  「那…嗯……」拚命在脑海中想话题的雍茗见黎恪非在药单上写着精美毛笔字,想她或许可以趁此机会习得一些医药方面的事物,立刻问他:「那个吉更是做啥用的?」
  下笔的手顿了下,偏首,怪奇的目光扫过「好学」的她。
  怕黎恪非不解她的意思,雍茗再问,「那个吉更的效用是啥呢?」
  「吉更是啥?」乎日在药铺里负责传递药单的伙计困惑的问。「没有这方药材啊!」
  「咦?」雍茗一愣,急急起身,纤指指向药单上的「桔梗」,「这个呀,吉更。」
  小厮忍笑的脸一红,双唇用力憋忍。
  原来少夫人不识字?
  听说盂家三房的父亲是秀才,故孟家女儿皆受过教育,没想到这是不实的流言啊!
  「桔梗的主要作用是祛痰、宣肺、排脓、利咽。主适用于咽喉痛,咳嗽、痰多,胸闷,哑嗓。」黎恪非淡道。
  「吉…」
  「桔梗。」离儿连忙轻声点醒。
  「喔…桔梗!」雍茗有些难堪的呵呵笑,「是桔梗。我一时忘了。」
  呜……真是不说不错。多说多错啊!一出口就露底馅了,夫君要是知道她书读得不多,一点都不像秀才外孙女。心里不知会作何感想。
  好后悔外公教导写文识字时,她只会在课堂上打瞌睡,或是想尽办法偷懒溜出去玩,现下可好,必是教夫君看不起了,瞧那小厮憋笑憋得脸色涨红,都快变猪肝了。
  再看一眼同样忍笑的病患,雍茗是连注枧黎恪非神色的勇气都没了。
  她低垂着粉颈,十只青葱白指无措的几乎快扭结成团了。
  早知会出这大糗,就不该巴巴缠着夫君前来药铺;该乖乖的待在绣房,绣那什么牡丹双……双什么?双鱼?双马?还是双狐狸?
  绣房?雍茗心头一惊。
  她竟然忘了婆婆的吩咐。要她在一个月内绣出那牡丹双什么图!
  大惊失色的雍茗霍然站起。一个不慎打翻桌上厚重的药材宝典,沉重的书籍落在地上发出巨响,就连还在外头等候排队的病患也好奇的探头进来。
  「对……对不起!」雍茗急急忙忙蹲下捡书。
  「小姐,奴婢来。」离儿立刻拉雍茗起身,再蹲下捡书。
  「少夫人,您是来砸店的吗?」伙计再也忍俊不禁调侃。
  「是谁准许你这么跟少夫人说话的?」黎恪非凌厉一瞪。
  「对……对不起,少爷!」察觉失言的伙计肩膀缩起。
  「你从今天起下去广场曝药。」
  曝药?现在正接近正午时分。顶上日阳可烈得很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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