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玄腼腆地笑了下,小声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身子健康,并不碍事。」说着,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说。
阿竹看了他一会儿,带着某种微妙的心情,进了偏殿。
刚进门,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听得人心脏都要绞起来。阿竹忙拎着裙摆快步走进去,很快便看到坐在床上用帕子捂着嘴咳嗽的人,她身上穿着宽松的寝衣,一头长发散落,凌乱地搭在身上,落在被子上,初得她更是瘦弱纤细。
阿竹快步上前,坐在床边揽住她,为她拍抚着背。
咳嗽中的人发现自己被抱住,抬头看了她一眼,使劲儿地将她往外推去,边咳边道:「快走开……咳咳……小心传染……咳咳……给你……」
阿竹屁股往外蹭了下,依然没有走开,给她拍着背,等她缓下来后,接过宫女呈上来的温水喂她,说道:「你放心,我壮得像头牛,哪里会这般容易生病?」
昭萱郡主抿了口气,虽然咳得胸腔发闷,没什么精神,但听到她这话,仍是勾了勾唇角,小声道:「美得你,小心说大话以后遭罪!而且你现在是皇后,哪有将自己比作牛的?旁人若是听去了,指不定要说你没有威仪了。」
阿竹转头看殿内的宫女,问道:「你们听到了什么?」
星枝星叶等人虽然心里忧心昭萱郡主的身体,但是见她在皇后过来时心情好一些,面上也勉强带着笑,说道:「奴婢们什么都没听到。」
阿竹又笑道:「看吧,她们什么都没听到,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说笑两句后,阿竹接过她喝了一半的杯子递给丫鬟,拉起她腿上被子盖到她身上,说道:「这天气反复无常的,你也多加小心,是不是昨儿夜里又没有盖好被子?还是你去吹冷风了?我先前进来时,看到聂侍卫在外头,似乎挺担心的样子。」
昭萱郡主没什么精神地坐着,苍白的脸蛋因为咳嗽太厉害浮出红晕,看起来透着一种病态的感觉,没让人感觉到健康,只觉得她虚弱得不堪一击。
「他那人就是死心眼,我现在好烦他,想将他弄走,但是他是舅舅赏赐的,舅舅没开口,不能随意处置他。」昭萱郡主抱怨道:「我去叫舅舅开尊口将他调走,可是舅舅却让他留在我身边伺候,舅舅真是坏心眼,一定是和舅母吵架吵不赢,所以也想看我吃瘪。」
阿竹不由得笑了,看来太上皇也看得明白,所以才没有调走聂玄。
她摸了摸昭萱郡主枯黄的发尾,说道:「改日看看黄历,我给你修一下发吧,都开岔了。对了,昨儿是不是以前伺候太后的嬷嬷过来了?你别放在心上,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错……」
昭萱郡主抿着嘴,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说道:「那嬷嬷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同我说了下姐姐在寺里的生活,说她想见我。只是我这破身子,哪里能去见她?」
阿竹默然,又拍了下她的手,有些事情,旁人说得再多,当事人没有想开,也没什么用处。她能激起她的求生欲望,却不能在这些事情上给她更多的安慰,还要靠她自己走过这个坎。
昭萱郡主沉默了下,拍拍她道:「好啦,你快走吧,若是将病气传染给你就是我的罪过了。」
阿竹没当一回事,昭萱郡主生病那么久,她时常来看她,也不见生病,可见她的身子棒棒哒,自有抗体。
而一直觉得自己身子棒棒哒的阿竹当天夜里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第二天便病倒了。
所以说,做人不能太铁齿。
陆禹坐在床前,拿着用温水绞过的帕子为床上的人擦脸,见她病恹恹地躺在那儿,双眼迷迷蒙蒙,没有一丝活力,心里实在是难受,忍不住掐了她脸一把。
阿竹耷拉着眼皮看他,声音有些沙哑:「我都病了,皇上还要掐我,真是教人伤心……」
陆禹皮笑肉不笑地道:「谁让你生病的?豚豚和丑儿都没病,怎地你却病了?」
听到这话,阿竹觉得这男人真是太蛮不讲理了。生病这种事情能怪她么?她也不想生病啊。而且她一年到头难得感冒一回,听说感冒也可以当作排毒杀菌,也不是什么坏事啊——应该吧。
只是,这种理论估计若是她说出来,一定会被这男人批为歪理,然后直接将她骂一顿,所以她只好什么都不说。
陆禹为她擦了脸后,摸了下她的额头,有些发热,担心她是不是风寒引起发烧,便又叫人去请太医来。
「别叫太医了,我被捂成这样,能不热么?汗都出来了。」阿竹无力地叫道。
陆禹没理她的话,吩咐内侍去请太医。
太医很快便来了,难得皇后娘娘会生病,他们这位新皇帝都从乾清宫赶回来了,太医也没办法不上心,所以内侍一去请,将早已收拾好的药箱一拎,直接圆润地滚了过来,速度快得让人咂舌。
娥眉将太医请进殿内,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下。整个皇宫谁不知道帝后感情甚笃,八月份时,太后的孝期过去,皇帝正好除服,便有大臣跳出来,提出让皇帝广纳后宫,好开枝散叶之类的。结果不必说,那几位提出这主意的大臣被皇帝毒舌地问候了一遍,差点羞愧得直接在金銮殿上以死谢罪了。
果然,平时看起来还算是好说话的皇帝只是看起来罢了,惹火了他,张口便能说得你恨不得以死谢罪不说,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位皇帝折腾人的本事还不小,使得现在没人再敢提议广纳后宫之事了,至于去请太上皇出面说?得了吧,皇太后说了,太上皇现在还病着,不理事儿!所以,只等着他自己哪时候想开了再纳后宫。
男人嘛,哪个不是希望三妻四妾的?男人的劣根性大家都懂,所以并不认为皇帝能守着个女人过一辈子,就等着他哪天自己想开了,到时候都不用人提。
太医过来把了脉后,正准备说话时,见皇帝一双凤目冷冷地盯着他,顿时觉得自己那颗老心脏都有些受不住,斟酌着道:「皇上放心,娘娘虽有些发热,不过是风寒引起的,多少都会有点症状,并不严重,服了药,好生歇息便没事了。」
阿竹听罢,也对他笑道:「看吧,太医也这般说了,臣妾先前还喝过药,并无大碍的。」
陆禹挥手让太医下去煎药,又摸了下她的脸,抿着嘴不说话了。
「母后!」
「太子殿下……」
殿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陆禹拧眉,有些不悦。那些追着太子过来的宫女们顿时噤若寒蝉,焦急地看着直接跑到床前的太子,卟嗵一声跪下请罪。
「退下!」
听到这话,宫女们忙躬着身子下去了。
阿竹靠坐在床上,看着胖儿子像小炮弹一般冲了过来,蹦上脚踏后,小身子挂在床前,一双大眼睛仿佛极委屈地瞅着她,不由得笑道:「豚豚怎么过来了?下学了么?」
胖儿子扁着嘴,小声地道:「母后坏~」
「哟,我怎么坏了?我欺负你了?还是不让豚豚吃饭了?」阿竹调笑道。
胖儿子急得不行,直道:「母后坏,病病,不告诉豚豚,坏!」这么一急,说话也不太顺利了。
阿竹心中暖暖的,胖儿子才和太傅学了一个月,很多大道理他不懂,急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她伸手摸摸他的头,却不敢抱他,免得传染了风寒给他。
「好啦,母后生病了,不过很快就好的!豚豚乖,去和弟弟玩,母后现在生病,不能抱你们,你弟弟没人看着,睡到饿了也不知道醒来吃饭,豚豚要负责盯着他,按时叫他起来吃东西啊。」
被忽悠的胖儿子盯着阿竹看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点头道:「母后放心,豚豚一定会好好看住丑儿,让他按时吃饭,不会让他睡成小猪的。」
自觉被赋予了重任的胖儿子斗志昂扬地下去了,看得阿竹差点又喷笑。
陆禹见她精神好了一些,又摸了下她的额头,已经泌出了汗,用帕子给她拭去了汗渍后,方道:「这大冷天的,你便不要随便出门了,等病好了再说。父皇母后知道也不会怪你的。」
听他的意思,似乎让她养个冬天一样,差点寒毛都竖了起来,忙道:「不过是风寒罢了,喝了药,好好捂捂便没事了,不用这么紧张,教人看去了,还以为我是个体弱多病的,仗着皇上的宠爱恃宠而骄了。」
陆禹坐到床边,俯过去亲了下她的脸,在她瞪大了眼睛中,淡淡地道:「恃宠而骄又如何?朕宠得起,谁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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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妻入宅 卷六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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