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因为安阳长公主之事,素来疼爱昭萱郡主,且昭萱郡主又与端王妃情份不一般,加之后宫里还有皇后贵妃在,只要手段使得好,端王恐怕很快便能复出罢。
所以,端王虽然走了步险棋,却也让他从朝堂上脱身,暂时避开了朝中那些朝臣勋贵的怒火,算得上是聪明之举。
秦王听了柴荣的话,心里不禁恨恨地诅咒着端王的狡猾,他就知道这个弟弟是个狡猾狡猾的险恶小人,自己跑了,将他推到前面去承受那些朝臣的压力。
想到这,秦王不禁按了按抽疼的太阳穴,他知道自己那父皇要整顿江南盐政,可是牵涉太多人的利益,先前那一个月,是端王顶在前面和那些老狐狸们周旋,皇帝只需要在关键时候不轻不重地说个话就行了。现在端王退出了,他顶上去,恐怕很快地他便成了所有人仇恨的对象了。
若是他不按着那位皇父的安排走……秦王想着自己被皇帝同样勒令闭门思过的可能性、远走边境立军功的可能性、及其他的可能性,然后发现自己现在真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这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太糟糕了。
又与柴荣商量了下,秦王发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得叹气接受,明日估计便要上朝去和那群老狐狸周旋了,十分心塞。他承认自己的功力没那些老狐狸的深,脑子也没有端王转得快,估计自己的战斗力不太行,到时候忍不住像他王妃一样直接暴力挥拳头上去——然后下一刻他就要被自己父皇挥老拳头了。
柴荣也在思量着秦王接下来的路,顺便揣摩一下那位龙椅上的老皇帝的心思。
虽然他没有做过皇帝,但是史书也不是白看的,承平帝在位时间比较长。而大凡皇帝当得久了,处在高位久了,便会越来越□□,越发的眷恋权柄,不会轻易地放权。特别是一群皇子们年纪越大,衬得他越老了,估计心里越发的忌惮。
只要是人,没有不怕死的,特别是皇帝。皇帝都会喜欢万万岁,但是岁月却不饶人,为着江山社稷稳定,需要选出一名继承者。而皇子们若是太能干,皇帝会担心自己还没死就被迫让贤;若是皇子们太无能,又要担心找不到合适的继承者,这江山无以托付。当皇帝的就这般的矛盾,这矛盾的背后,便要看皇帝如何安排了,结果好的话,是新帝顺利登基,不好的话,逼宫谋反是家常便饭……
想到这里,柴荣赶紧打住思路,不敢再多想。
秦王带着心塞的心情回到了正房,见自己王妃正抱着女儿逗她乐,不禁歪了歪嘴,坐到她身边的位置,说道:「明白本王便要上朝了。」
秦王妃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先前宫里来的内侍奉了父皇之命来的?」
「不然你以为他是来干嘛的?」秦王没好声气地道。
秦王妃将吐着泡泡的女儿放回床上,想了想,出主意道:「明年王爷请旨出征罢,臣妾和你一起去。」
看她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秦王受到了惊吓,这女人不会也想上战场吧?不然也不会时常怂恿他找机会出征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想这些打打杀杀的做什么?而且你去了女儿怎么办?丢到宫里给母妃养?想都别想!」秦王断然拒绝。
秦王妃理所当然地道:「女儿自然带去了,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丢给别人养?王爷不会这般不负责任吧?」
秦王差点气了个仰倒,到底是谁不负责任?有哪个作母亲的会想着带着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去边境吃苦的?也不怕路途遥远艰幸,一个小婴儿受不住!
「那有什么?我两个月大的时候,我父亲还带着我去战场上转悠了几圈呢,后来还带我拨山涉水地去关外,还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秦王妃豪气干云,自信无比:「女儿是我生的,她的性格像我,一定能适应的。」
听着激动起来连「臣妾」的自谦都没了的秦王妃,秦王越发的心塞了,觉得和这个王妃说不通。而且他听着那位现在远在西北的岳父所做的事情,心中只觉得有匹脱肛的野马在欢脱地越跑越远了,很想咆哮地问两句:岳父到底怎么养儿女的?王妃到底是怎么长这般大的?没被折腾死真是幸运!而且还想要折腾他女儿,难道也想让女儿变成王妃这模样,以后贴再多的嫁妆也嫁不出去么?
看他身子有些颤抖,秦王妃不禁一掌拍到他肩膀上,拍得他一个趔趄,笑道:「王爷也很激动吧?只要等明年出了春就行了,时间也不长的!」
秦王:「……」
对,他很激动,他激动得想要咬死这个看不懂人脸色的蠢女人!
听闻朝堂近来的风云,严青菊阖下信件,双目幽黑,无丝毫的娇怯之态。
「夫人……」丹寇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声,担心她为了端王妃,又要出手做点什么。
严青菊从沉思中回神,瞥了她一眼,见丫鬟脸上不安之色,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反而让人去将孩子抱来。
奶娘刚给孩子喂完奶,此时孩子正睡得香甜,被人抱过来时也没有吵醒他。严青菊坐在床上,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轻轻地抚着他柔嫩的脸蛋,看着这脆弱的小生命,心里有些触动。
生命真的很脆弱呢。
三姐姐说,人的生命很脆弱,她素来尊重生命,不到万不得已,别随便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可是若是其他人想要伤害你呢?三姐姐你要怎么办?或许你还是下不了手罢,不若妹妹帮你可好?
脑海里不期然地跳出阿竹的笑脸时,严青菊突然思绪一顿,轻轻地吁了口气。
算了,就当积福吧!只是,可不能让他们太好过!
「你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的大掌盖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嬷嬷说妇人产后多思多虑对身子可不好,你不是还想自己给儿子喂奶么?」
严青菊抬头,发现纪显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她微微有些错愕,竟然没有发现他的靠近,难道她对他的存在已经如此熟悉了么?
纪显坐到床前,见她还抱着儿子,便伸手去托住她的手,说道:「你还在坐月子,别太费神了,不是有奶娘丫鬟照顾么?先放着罢。」他看了都觉得为她累,这么细的胳膊怎么能抱这么久?
听纪显这般说,严青菊也觉得手臂有些酸了,将怀里的孩子放到了身边的位置,拿了件小毯子盖在他身上,笑着对纪显道:「爷今儿怎么回来得如此早?」
「没事便回来了。」纪显随意地说道,看了眼放在她旁边的那张字条,便知道她得到消息了,说道:「朝堂上现在乱着,端王这会儿能避开,也是幸事一件,若再掺和下去,难免会让皇上忌惮。」
皇帝铁了心要整顿江南盐政,端王无论是做得好或做不好,对他本身而言都不是件好事,不如现在避开,虽然有失宠之嫌,但是以他的本事,想要回朝堂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严青菊颔首,笑道:「也不知道秦王能不能顶得住了。」
她的声音轻柔软绵,带点柔怯怯的意味,如此一笑,仿佛十分为旁人担忧一般,可纪显却觉得她在幸灾乐祸。
纪显淡淡一哂,并不关心这事,只道:「秦王顶不顶得住,还须看皇上的意思。皇上这次的态度倒是有点儿深意,你有什么看法?」
严青菊摇头,「妾身哪里能有什么看法?爷是男人,常在外头行走,看得多,自然比妾身更明白。不过,只要皇上敬重皇后娘娘,倒是无甚大事。」
「你这么看好皇后?」纪显诧异,「你也不过是进宫几回罢了,皇后据说是个贤惠的,皇上素来敬重她。」
「是啊,皇后不愧是国母,国家有这样的国母,是我大夏之福。」严青菊微笑道,对皇后十分奉承。
纪显有些不能理解她的话,笑了笑,便不再理会此事,又同她说起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纯粹是拿来当笑话讲给她听。严青菊也听得津津有味,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他脸上,突然发现,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再怕他了。
嗯,是个好现象!要攻下一个人的心防,拿捏住他,得先克服自己的心怯,让自己去习惯。
纪显发现她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自己,虽有些莫名,但心里却不由升起几分异样之感来,让他突然很想问一个在他心里积了段时间的问题:不知道在她心中,端王妃与他,谁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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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妻入宅 卷五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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