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巽瞥了眼都快急红眼的二哥。「要嘛,从族里找一个大家都能认同的人出来管,要嘛,让族里的人各自管各自那一块。」
要他说,族老和他那些叔父们会选第二条路,能放在自己眼皮子下的银钱才是银钱,至于要怎么分配,他该交代出去的已经都交代好了,剩下的那些,真和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了。
闻泽和闻易两兄弟交换了尽在不言中的一眼。
看起来好像只有这条路走了。
闻巽剪着手,无事一身轻的穿花拂柳,心情好,看着花鲜树翠,站得高了,从茂密的树影间隐隐能看见十乐院的院落。
托紫嫣红开遍的景色宛如锦绣堆就,韶华盛极,彩蝶翩躧,庭院花红柳绿,碧穹蔚蓝澄澈如玉,阳光特别的好,小姑娘带着香淳在剪花,她穿着米白小衫,紫色纱裙,挽着小小的髻,缀着珠花,有种异样的可爱。
他那些面对纷扰一刻不得安宁的心,在见到她的同时得到了最大的抚慰。
「纂儿。」他浅浅一喊,特别婉转,好似藏了千言万语。
纂儿没防备,猛然一哆嗦,全身酥酥麻麻的,如同触电一般,半晌回不过神来。
当她看到闻巽迈着大步朝着她而来,他穿着湖蓝细布袍子,心热热的,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时间,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他闲闲站定,「我终于能好好的看看你了。」那话语说得好像他有多艰难才能见她一面。
「你手上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她的心还微微地颤抖着,她严重怀疑他会听见她的心跳声。
他接过她手中的花剪,眼睛朝着她长高一截的身量瞄去,随手剪了串紫藤,「我有一个月的假,想去哪儿玩,我带你去。」
香淳很识相的退到和一元一块,两人瞬间消失。
「我听说大小雁塔好玩。」纂儿把头垂下来,欢喜的傻笑。
「你十四岁了。」他等了好久,感觉好像要天荒地老了。
啊,怎么离题那么远?从大小雁塔跳到她的年纪?不过无所谓,和一个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是很令人心醉。「嗯哼。」
「嫁给我吧?」
纂儿觉得自己好像被焦雷给劈了,杏眼慢慢睁大,小嘴也跟着张开了,可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是求婚吗?哪有人这么突然的?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她把手里捧着的紫藤绞得都有些蔫了。
脑袋一片空白又心慌,不意触到他的目光,只觉得他的目光带着火,自己被他的视线所碰过的地方皆像要烧起来似的烫。
她沉默得太久,久得闻巽都要以为她嫌弃自已了。「你是担心我年纪比你大那么多,将来会老得比你快吗?」
纂儿飞快的摇头,摇得头上的珠花颤颤晃晃。「巽哥哥,你捏我一把,我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作梦。」
他的眸中有春水荡起,带着一股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缠绵,「不是。」
「那么……」她羞涩极了,可心头又满是甜蜜。「年纪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我担心的是你会不会转过头就反悔了?」
世间最难得的便是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自己。
纂儿的脑袋有点懵,但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欢喜,满得胸膛彷佛要炸开一般。
闻巽眸子微暗,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树丛中的一元一把捂住香淳的双眼,一个巧劲把她带往别处去了。
不能看、不能看,看了爷会要他的小命的……
纂儿嘤咛了声,她杏眼微瞪,接着羞赧的闭上了眼。
只是闻巽像开启了某种开关,一咬上她的唇,便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不放,直到她挣扎着推了推他,他才微微退开身子。
她的声音缥渺如雾,「不许欺负人。」
他眉眼含笑,幽深的眼犹如盛满星光。
春末的风温暖香甜,有荼靡的清香,月季的芳丽姿态,还有一对人儿的两心相许。
「胡闹!」
彝秀堂厅里的斥责声很大,大得候在外头的丫鬟婆子都抬起了眼皮,还没来得及重新垂下头,另一个声音一如平常的响起——
「你看我什么时候胡闹过?」
老夫人从来没有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和三爷说过话,这是怎么了?不过也没有谁有那个胆去打探,国公府严格的规矩让这些下人再好奇也只能把头垂到地上去。
屋里,是剑拔弯张的沉重气氛,廖嬷嬷和珍珠早就躲到偏厅去,连听都不敢。
「你怎么能娶那种没有娘家帮衬的女人当妻子?!你仕途一片看好,当娶对你前途有帮助的名门千金才是正理。」蒋氏气得嘴角发抖,就算天打一道雷下来,她也不会这么惊讶又生气,还不能理解。
这是养了老鼠咬布袋。
「就像母亲这般出身官宦高贵人家,知书达礼,色艺双全吗?」
闻巽微讽了回去。
他要这样的妻子做什么?满街抓一大把。
他要的是心心相印,能与他知心的人。
蒋氏一愣,从没想过小儿子会这么对她说话,一颗心又酸又涩又苦又无奈。「你……她到底有哪里好,让你来对着我说这种话?」
「娘,她好不好,您摸着良心说,孩儿没能朝夕伺候您膝下,是谁陪着您打发时间?尽心服侍、讨您欢心的人,又是谁?」
蒋氏嘴硬回道:「我身边哪个婆子丫鬟不比她强?」
摸着良心说,这些年,若是没有那丫头一天到晚的喊老夫人、老夫人,说这好吃、那味儿好,眼巴巴就给她带回来,非看着她吃一口才了事,要不就喊老夫人来看花,来晒暖阳,外头买了什么小玩意就往她屋里送,她的日子会有多无味。
那孩子……
「总而言之,儿子心意已决!」
「巽哥儿!」
闻巽看了母亲一眼。「您当初答应过孩儿,让我自主婚姻,我今儿个来只是知会您一声,不管您答不答应,我都要娶她。」
他这半辈子都必须听别人的,凡事都必须按照别人安排好的路去走,然而婚姻这一步,他绝不会让步,就算他娘极力反对也无用。
「你这不肖子!」看着小儿子离开,蒋氏这一声嚷得又重又沉。
为什么她身体这么好呢?不能像那些老太太们一碰到不如意的事情就嚷着心口痛、头痛,然后一昏了事?
她气到无处发拽,砸了一整套的血珊瑚茶具。
廖嬷嬷和珍珠心惊胆颤的连忙跑出来,只看到一地残破。
母子俩闹翻的消息很快传到纂儿那里,她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为了他们的婚事吗?
老夫人这是看不上她啊。
她胡思乱想了很久,但脑子里就像一团没了线头的线团,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几个丫鬟看她大异寻常的样子,各自悄悄走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珍珠来了,说蒋氏有请。
纂儿猛然回过神来,珍珠的脸上带了股怜悯,虽然收得很快,她还是看见了。她整理了一下服装仪容,跟着珍珠去了彝秀堂。
彝秀堂里一如以前习惯性的把帘子全数拉了下来,以致里头能看清楚的地方有限,只有一片昏暗和盈鼻的熏香。
蒋氏坐在官帽椅中,神色不明。「你走吧,府里不能留你了。」
「老夫人。」纂儿没有哀求,没有别的情绪,冷静得不象话。
「你我也算结了善缘,但是巽哥儿是我儿子,我是不会答应让他娶你这样的女子的。」
蒋氏的声音很硬,带着股撕裂的狠意。
「纂儿知道了。」她恭恭敬敬的回应,一如往昔的每一日。「纂儿多谢老夫人这些年来的教诲和疼爱,纂儿无以为报,只能在未来的每一天诚心祝祷老夫人身体平安康泰,长命百岁。」她说完,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给蒋氏磕了三个头,决然的离开彝秀堂。
「派人看着她,不许她院子里的任何人去向三爷通报消息,一旦发现,给我杖毙!」蒋氏神色阴鸷的吩咐廖嬷嬷。
一旦牵扯到她的小儿子,等着的只有她雷霆的手段。
守在外头的香淳一字不漏的把纂儿和老夫人的对话全听了去,她心惊胆颤的拉着纂儿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道:「姑娘,求你带香淳走吧,香淳不想和姑娘分开。」
纂儿拉了拉香淳的手,心里是无比的难过。「我也想带你走,但我在国公府只是客居,你是老夫人给我的人,对不起,我没办法带你走。」
她的能力太微薄了,就连喜欢的婢女也带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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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妻过丰年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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