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喳喳,热闹欢快的声音把喜婶的心神给叫了回来,她把红包塞进自己的衣襟里,和一旁的婆子聊起闲话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酒席是姑娘的手笔,而且还是花满楼的菜色,这一桌席面几十两银子跑不掉啊!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府中千金小姐有许多个,能这么对待下人的,实话说,纂儿是唯一的一个。
酒楼的菜色极好,但院子里的下人以女子居多,烈酒不合适,买了几坛水果酒,葡萄、李子酒,众人你来我往地喝个微醺。
纂儿才不管这些人会不会以为她收买人心,她就是图个痛快,没道理闻府合家团圆,她就该掩面哭泣。
借口如厕来到十乐院的闻巽,看到的就是这景象——灯火通明,笑声盈耳,没有人布菜,没有那些箍人的规矩,就是你吃菜,我喝酒,众人吃得红光满面,不过一看到闻巽全都愣住了,有的人手里的酒杯还撒了。
三爷怎么会突然来这儿?
「不妨事,大家继续用。」闻巽笑得坦然,他留下来不合适,于是他朝着纂儿眨眨眼,慢条斯理的走了。
「爷,他们这样不合规矩。」
一元有些羡慕。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羡慕,也一块去。」闻巽头也不回的道,但那脚步比方才过来的时候轻快了不少。
「姑娘也真大手笔,酒席是从花满楼叫来的,还是最上等的。」
「你让人去窖里把那些陈年的佳酿多搬一些去十乐院。」
方才那隐隐一瞥,他看见灯火下纂儿红扑扑的脸蛋,她还大人样的端起杯里的果汁朝他敬了敬,那俏模样……
这小妮子,没他在的日子也过得很舒坦!
为什么心里会有点失落呢?难道他希望她过得不好?呿!怎么可能!
「爷,窖子里那些,等级最差也是各处知府、县令送的,随便拿出一坛来都是值好几金,除非重要人物,爷也不会拿出来待客的,如今让这些人喝了,算什么回事?」一元心疼道。
闻巽瞪去一眼,「你自己挑一坛喜欢的去喝,别说我偏心。」
「谢谢爷!」一元乐得找不着北了。
回到彝秀堂台阶前,正厅里也是笑语晏晏,一室温暖。
闻巽吸了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他就坐在蒋氏下首,蒋氏正听着儿孙们讲话,一旁闻泽、闻易两兄弟谈论的是时事,再过去的佟氏和钱氏谈的又是儿子女儿的事了。
「看过了,心放回肚子里了吧?」蒋氏悄悄在闻巽耳边道。
闻巽轻咳了声,给母亲舀了匙鱼翅羹。「有劳母亲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她哼了一声。
闻巽笑了笑,没有母亲的允许,花满楼的菜如何进得来?
蒋氏咂了咂嘴。「我听说她在院子里叫了席面,热闹得很,要不是这里这么多人,我也想去瞧瞧。」这国公府里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差别在于想过问和要不要装聋作哑而已。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她没给母亲添麻烦吧?」
蒋氏笑吟吟的吃了儿子孝敬的鱼翅羹。「我要说麻烦,你能怎么办?她不方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我让小厨房给她送几个菜过去,结果她却自己掏腰包和院里的下人们吃起年夜饭,这丫头的主意大得很。」
「不过是图个热闹罢了。」
「我也这么想,要不能纵容她胡来吗?」
闻巽又舀了一匙佛跳墙,「母亲要是觉得不喜,儿子下回出门就把她带走,丢给流火他们。」
蒋氏是知道这几个人的,虽然他们很少在她面前出现,「一群大老粗,让一个小丫头跟着他们算什么事?」
「所以儿子这不是把人带回来,由母亲替我看着?」
绕来绕去说了这么多,儿子还不是一心为了那丫头,将氏呸了一声,「你这滑头!只会算计我,不过那丫头哪来的银子请吃饭,不会是你那里出的吧?」
她知道依照佟氏的性子,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按着闻家姑娘的例钱给纂儿,就算她什么都用公中的,衣食无虞,一个月也存不了二两银子。
花满楼的招牌菜以贵出名,普通的一顿饭没有五、六十两吃不了,那丫头叫了两桌,还是上等的,除了她这个傻儿子能给她银钱,她想不出来纂儿哪来的银钱可以使?
「她自己能挣银子呢!」给母亲夹了不少容易吞咽、好消化的菜,闻巽这才随意吃了两口。
「你这是诓我呢,小小人儿能赚什么银子?那不成妖怪了!」老人胃小,蒋氏本来对这些大鱼大肉没什么胃口,可现下小儿子在身边,又一直陪着她讲话,和纂儿那小丫头如出一辙的喂食法子,不知不觉间她还真吃了不少。
廖嬷嬷在旁看得欣慰,主子就是寂寞,要是有人在一旁陪她说说话,她的心情就会好上许多,心情好,这胄口不就开了?
「您还记得黄金素和大雪兰那两株难得的奇花吧?」
「被墨老头死活要走的那两株?」她说起来还有气,明明儿子用八百里加急送回来孝敬她的,却让上门的墨老头死皮赖脸的给要走了,还说什么银货两讫,拿几万两银子出来打发人,以为人家没银子吗?
墨老是致仕的阁老,放眼整个大晁没几个人敢叫他老头,就连皇上也得对他客气三分,也只有母亲不信这一套,不对盘的两人因为母亲有个什么都有的花房,爱花成痴的墨老便不时的腆着脸皮往国公府跑。
「那就是纂儿培育出来的。」他原来想把哪两盆兰花送给爱花如命的母亲,讨她欢喜,让流火带着他自掏的银子回到竹屋,说他把兰花卖了人,哪里知道半途出现了只拦路虎,硬是把哪两盆稀世兰花给抢了。
「你哄我?」怎么可能?
「难道这阵子母亲从未去过花房?」
「我以为她带过来的那些花草不过是孩子的小玩意,我哪会多加留心。」身为国公府最尊贵的老封君,她只要开口,要什么没有?哪用得着她亲自去走一趟。
「母亲要是闲暇,就去逛逛吧。」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听你这么说,我倒非找个时间去瞧瞧不可了。」
母子俩聊得意犹未尽,闻巽的叔父们却在这节骨眼带着家中大小过来了。
三个叔父都住在同个宅子里,可几房早在闻巽的祖父过世后,个个想骑到蒋氏头上取而代之,蒋氏这么强焊的人,哪可能低头,破罐子破摔,一番大吵后由家族长老调停,闻家一分为四,各自为政,孩子们也分房序齿,但是架不住大房老大、老二一个在六部做事,头上还顶着辅国公的爵位,一个是布政使,还有一个管着家族庶务,这样的人脉,哪一房子弟没有需要用着的时候?
只要没分家,不管大嫂和几房的感情如何,他们都还是辅国公府的主子,若分家了,就难说了。
有时候,名头带来的好处,可是银子买不到的。
至于当年和大嫂的不对盘,谁家没有牙齿咬到舌头的时候?因此每年团圆夜在自己家里吃过饭,便大张旗鼓,扶老携幼的赶过来凑热闹了。
蒋氏再不耐烦这三个小叔子,但也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叫他们不要来。
闻巽看着母亲神色沉了下来,只好撩起袍子,起身迎了过去。
人生似乎就是这样,有许多事情,再不悦、再不喜,该来的总是会来。
日子如流水般的过去了,转眼就是四年。
如今的纂儿就要满十二岁了,女童稚憨之气渐渐褪去,窈窕少女的模样已有了雏形。
不过少女之路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正在长身体的她,上个月来了癸水,头一次来月事,喜婶知道后,临时用干净的碎棉布做成长条状的袋子,就像小枕头般给她应急,告诉她用过之后用清水加明矾清洗,可以重复使用。
她悲摧的拿着那小枕头,穿越过来,挨打受饿她都能忍,可这个年代没有卫生棉条,她的大姨妈要怎么熬?
难怪古代的女人都不太出远门,好朋友来了,只能躺在床上或是一直坐着,哪里都去不了。
值得安慰的是,起码她用的不是传说中的草木灰月信带,那谨无论心理读有多强大,来自现代的她就是接受不了,跨不过去那个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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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妻过丰年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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