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听他这般称呼自己,心下稍安,想了想便直接说道:「连兄弟,咱们的铺子出事了!今早开门就有地痞来捣乱,我好不容易把人打发了,又发现后院被人家扔了条死狗,按理说这也没什么,咱们铺子生意好,惹人眼红使些小手段也想的到。但方才衙门里的差役上门了,指着后厨说不干净,又说欠了税银,直接把铺门封了,我琢磨着这事有些蹊跷,去书院问过说你在家,这才赶过来。」
连君轩越听脸色越冷,同连强对视一眼,都有些明了之意。不必说,这肯定也是钟家的手笔了。
左右这事也瞒不过,连君轩就把昨日钟家人去杨家强买庄园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嘱咐道:「大哥不如回庄园住几日,正好过个团圆节。钟家的事我这就让人去料理,说不定不等你们回去吃顿午饭就该回来开铺门了。」
杨志虽然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连家在甘沛的根底他很清楚,少有人不卖连家颜面,解决起来或许不太难,这般想着,他稍稍放了心,又闲话几句就回去给伙计放了假,带着媳妇租辆骡车回家团聚去了。
再说连君轩因为说了大话,正恼得怒发冲冠,连家在甘沛的铺子虽说远不如皇都多,但坐镇的大管事却是家中得力的老人,曾跟着连老爷子出生入死,别说小小的甘沛,就是在皇都也有几分颜面。
连君轩原以为亲自去请托大管事,去拜访县令说一说,杨家这事就过去了,毕竟钟家那位老太爷还挂着户部尚书的名头在朝荣养,总不能因为这等小事同连家交恶,可惜这次大管事居然称病,死活不肯见他。
连君轩也犯了倔脾气,死活坐在大厅里不肯走。大管事没法子了,最后让人传了一句话,「老宅大少爷写信来托老奴处置一点小事,老奴实在腾不出手,还望二少爷见谅。」
这话若是再听不明白,连君轩就白活十几年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大管事这是不愿意介入两个小主子的争斗。也就是说,杨家庄园和烧鸡面铺子的事都是皇都那位大哥的手笔,钟家那位蠢货少爷就是指向自家的箭!
「砰!」连君轩抬手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跳得老高,末了却半字未说,起身离开了。
看到自家少爷这般模样,连强心里发虚,但想了想还是疾走几步,上前低声说道:「少爷,我先前瞧着姓钟的有个随从面熟,想着怕是这人真同大少爷有些瓜葛,要不要我送信回皇都,老爷子若是知道了,绝对不会——」
「不必!」连君轩双眸冰冷扫过街上来往的人群,双手紧握成拳,「我不信离了老爷子的庇护就寸步难行!走,喊上师兄,我们去县衙!」
连强还想开口拦阻,可末了还是明智的闭了嘴。
杨诚本就惦记家里的事,这一日读书也是心不在焉,惹得史先生喝斥多次。这会听到连君轩约他一起去县衙讨说法,立时跑去同史先生陈情。
史先生是个古板方正的脾气,听完气得直接拍了桌子,执意亲自带着两个学生去拜会县令,然而县衙的大门敞开着,进去却见不到县令的影子。
师徒三人不论是报了连家的名号,还是书院先生的名号,那位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师爷就是不肯通传,一会儿说县令下乡去了,一会县令访友去了,气得史先生吹胡子瞪眼睛。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有个衙役跑进来在师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师爷眼角扫向杨诚,居然又添了三分幸灾乐祸之色。随后开口就道:「史先生,两位公子,我们老爷真是不在后衙,若是有事,明日再来吧。另外,方才有人在城外官路上驾车行凶,伤了钟家少爷,刚被抓回来下狱,听说也是姓杨。」
「什么?」杨诚同连君轩大惊,齐齐站了起来。方才杨志夫妻坐车回柳树沟去了,难道杨志一时气恼,见到姓钟的就失了理智?两人再也坐不住,扶了史先生就出了县衙。
杨诚心急,解下腰侧的荷包就要去找衙役打听消息,不曾想一直留在外面的连强却是跑上前,焦急说道:「少爷,杨少爷,杨掌柜被抓进大牢了。听说是撞了钟家的马车,但我方才瞧见钟少爷下车进了后衙,不像伤了的模样,杨掌柜怕是中了人家的手段了!」
「真是欺人太甚!」杨诚恨得转身就要去击鼓鸣冤,但乍然想起县令就是钟家女婿,立刻红了眼睛,「我要去府城告状!」
连君轩这会也是恨得咬牙,「先找魏春替大哥打点一二,然后我同你一起去!」
连强一见事情要闹大,就指望史先生开口拦阻,不想史先生居然大力点头,「你们身上带着秀才功名,不必挨三十杀威棒,尽管去告。我就不信朗朗乾坤,钟家一手遮天了!」
得了史先生的支持,连君轩同杨诚郑重行了一礼,谢过史先生。
可一旁的连强却急得跳脚,这事若捅到府衙,闹不好就要上报朝廷,到时候就不是钟家欺压百姓了,而是连家同钟家争斗!可惜不等他想出办法拦阻,魏春却是疯跑而来。
这般凉爽的秋日魏春居然满头大汗,额角唇边还有血迹,身上浅青色的袍子也湿了前胸后背,实在狼狈之极,杨诚见他扶着县衙门前的石狮子直喘气,赶紧上前替他拍背,他却是急得连连摆手,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却惊得众人都变了脸色。
「杨大叔他们去府衙告状了!」
众人不由惊呼,直问:「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魏春又喘了几口气,这才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前几日他得了两坛好酒,就想送去柳树沟讨好未来岳父,结果今早到了杨家就觉得有些异样,询问之下才知有人要强买庄园,于是安慰未来岳父几句,末了又劝着他进城走走散心,正好杨田要进城给媳妇儿买些零嘴和绣线,就一起上了骡车。
三人走到半路,正好遇到回家的杨志夫妇,一家人就停车说会话。不曾想这时候城里出来一辆马车,马车后边跟着不少护卫,魏家的车夫特意避到了路旁,但那马车却是疯跑过来,直接把杨志雇的骡车撞翻在路旁壕沟里。
车夫飞出去摔在农田里,倒是安然无恙,杨志也只撞青了胳膊,最糟糕的是吴金铃捂了肚子,裙子下摆就浸了血色!杨家人大惊,顾不得同马车里的人计较,就要送吴金铃回城找医馆。
可是天下就有这样的恨事,那伙人居然倒打一耙,硬说杨志心存不轨、驾车撞人,几个护卫抓了杨志就走,杨家人自然不能就这么看着,但杨山和杨田只是有力气的庄稼汉,魏春也没习过武,反倒被打倒在地,还被人踩了脑袋。
至此,前日去过杨家的钟管事才掀开车帘子,笑咪咪的问了句,「杨家庄子是不是该卖了?」
杨家众人这才知道,这场无妄之灾是钟家故意欺压,杨山直接气昏了过去,好在钟家人只压了杨志去县衙,魏春忍着疼,赶了马车拉着一车伤号回城寻医。
杨山不过是气急攻心,待醒来听说自己盼了多日的孙子被钟家给撞没了,大儿子蹲了大狱、自家铺子也封了,这一辈子老实厚道的西北汉子再也忍不住,直接跳上骡车,奔着府城就去了。
魏春想要跟去又不能扔下吴金铃不管,好在杨田见情势不对也跳上了骡车,直追兄长而去。
「阿爹!」杨诚听得眼睛充血,悲呼一声就跳上连家马车,猛抽一鞭子,马匹吃痛,撒开蹄子就飞奔起来,吓得街路上百姓纷纷咒骂躲避。
杨诚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父亲没有功名在身,民告官,不论胜负,三十杀威棒打下来也要少半条命!见状,连君轩来不及交代几句,几个纵跳,上了马车一同走掉,留下连强连连跺脚,转身回府牵了一匹马,赶回皇都报信去了。
事发突然,徒留魏春一个人在县衙门前急得团团转,杨家如今病的病、小的小,蹲监狱的蹲监狱,他若也赶去府城,可就连一个坐镇的人都没有了。
杨家庄园里,杨柳儿姊妹这会尚且不知出了如此大事,杨杏儿翻了一家人的棉衣翻晒,杨柳儿带着招财进宝在院外蹓跶了一圈,回来见姊姊眉眼间含了郁色就闹着肚子饿,要吃羊肉饺子。
一听这话,杨杏儿转了笑脸嗔怪小妹,「你昨晚怎么不说?否则早起多包一些,方才也能让阿爹给大哥、嫂子捎去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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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小闺女 下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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