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福星 卷一 第四十章

  沈灏牵着她手,看她面上笑得开心,自己心里头也觉得舒畅。回京之后,她就没出过王府,这里不是盛湖,而是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回来之后总是想要出去瞧瞧的。
  待了这些天,她也该闷坏了。迟早也要带她出去见人的,一直藏着府里也不是个法儿。
  「过些天老六来,你和他家那口子聊聊,能凑到一块你就跟她出去玩耍,不能凑一块,待我忙完手里的事得了空,亲自带你去玩。」
  禾生有些犹豫,老六是六皇子,他家那口子指的应该是六皇妃,怯怯地开了口:「都是一群贵人。」
  沈灏刮了刮她鼻子,「你也是贵人。」而且还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贵人。
  往林子深处走,鹅卵石咯吱咯吱地响。禾生四处张望,「哪有萤火虫?」
  沈灏皱眉,裴良这个办事不力的。往四周探,见不远处晃过几个身影,下意识咳一声,声音加重:「是啊,萤火虫呢?」
  不远处,裴良心头一咯吱,手忙脚乱指挥人快点放萤火虫。
  沈灏喊一声,「你看,那是什么。」
  满袋的萤火虫朝四处散开,星星点点飘在林中各处,方才还昏暗一片的树林,此刻竟像是个被照亮的仙境,每一处都蒙着星光。
  禾生抚掌,看呆了。「原来这里真有萤火虫。」
  沈灏轻笑,「难道我会诓你不成?说了有,就有。」
  「可是前天还没有呢,今晚怎么就有了?」
  说话间有光亮扑来,停在他的额间,禾生抬头看,萤光下,他的眉目熠熠生辉,望向她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因为我要和你一起看,它有灵性,就自己飞来了。」
  才没有那么好骗呢。禾生咯吱地笑,撒开了手,去追萤火虫,满林子的跑。
  沈灏负手而立,就这样看着她玩耍。
  林子起了风,夏夜的热闹被慢慢吹开。跑累了,腿抬不起来,沈灏背她回去。
  手上抓了几只萤火虫,握成拳头,生怕一松开虫就飞走,不松又担心虫憋死了。来来回回,在他背上晃动。
  印象中他不喜欢飞虫之类的东西,以前钓鱼他连蚯蚓都嫌弃。搁了手伸到他脸边,来了兴致:「放了虫,飞到你脸上,怕不怕?」
  她假装要松手,沈灏冷冷一句:「虫要敢飞过来,晚上我就到你屋里睡。」
  瞬间蔫了气,收回手往旁边一摊,萤火虫飞走了。怏怏地躺在他的背上,觉得这条路又长又慢,闭眼跟他交待这些天做的事情。
  沈灏细细听着,一双手往后稳稳托着她的身子。末了,她交待完了,问:「我还算听话吗?」
  沈灏蓦地停下脚步,回头冇她。
  「我要的,又不是听话。」
  背上人没了动静,余光瞄见她抿嘴深思的模样。这样明显的事,她还得费劲脑汁地想,想想也是觉得可笑。
  沈灏继续往前,罢了,总归她现在待在他身边,能看着望着偶尔还能亲一个,已经很不错了。
  禾生想得着急,忽地听见他的柔和的声音道:「你很听话。」
  他满意就好。禾生揉了揉脸蛋,往他肩头一趴。
  采买的丫头婆子已经全部到位,屋里贴身伺候的,翠玉拣了几个出众的,领来给禾生瞧。
  王府高门的贴身丫鬟,与别的不同,干的是细活。除了完成屋里姑娘交待的事外,平时也就陪着解解闷,绣绣花。一般家道中落或者光景不好的人家,会把自家姑娘送进去,在贵人跟前待几年,养养气质和眼识,得主子心的,自然会遣个好姻缘,甚至能分主子一分羹。不得主子心的,顶多发落出去,不会像粗使丫头那般打骂贱卖。
  禾生瞧了眼,觉得还不错,选了四个放房里,取名春水、碧天、画船、听雨,分别负责寝帐,茶水,引路,衣物。另择了几十号丫鬟婆子,按其他王府的规矩,分派到各处当差。
  府里一向由裴良管理,现还是不变,只后院的事情,由翠玉交接,转达禾生意思。
  翠玉原是卫家奴仆,沈灏不放心,暗地派人赎了她全家,彻底与卫家脱离关系,弄了处宅院在西街后方住着。翠玉感恩戴德,没了后顾之忧,一心一意伺候禾生,凡事更加上心。
  房里四个丫鬟,全都签了卖身契,裴良派人查明仔细,除了画船出自卫家,其他三人与京中世族无半点关系。
  早在招良家子时,裴良就已按照沈灏的吩咐,剔除了所有可能的眼线,只留下了卫家的,巴巴地送到禾生屋里。
  卫家三房的卫书谦也招到了沈灏身边,裴良奇怪,猜不透自家爷到底意欲何为。
  卫家听说画船被选上了,很是高兴。赶在画船进府前,卫二奶奶甚至亲自接了她来,赏了她家各种物件,千叮呤万嘱咐地让她在王府好好服侍人。画船高兴应下,卫二奶奶怕她听不懂言下之意,直接丢了本闺房之书,将人关在屋子里,看完才准走。
  十四岁的姑娘,从小在卫家趋炎附势的环境中长大,虽是旁支,却也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嫁不了高门世族,做个王府侧妃也好,再不济,先捞个通房,只要能抓住一府之主,不怕没有机会出人头地。
  打着这样的主意,入了禾生房里。见了人,瞧着模样,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屋里这位,浑身雪白肌肤,水灵灵的,跟出水芙蓉似的,一举一动,皆楚楚可怜。
  难怪王爷喜欢。画船虽惊叹,却并未打消自己的念头,相反地,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吃惯了蟠桃,偶尔吃吃野菜,是男人的通病。
  沈灏事忙,一连好几天不曾回府,即使回府,也从不在禾生屋里留宿。画船伺候了几天,渐渐开始怠慢。屋里这位姑娘,也没有很厉害嘛,连王爷都留不住。
  她负责引路,平日跟前的活,没有翠玉发话,从不会主动做,一心一意想着趁沈灏回府,尽早攀上高枝才好。
  禾生已经好几日不曾吃香睡饱,她第一次管家,压力甚大。每个人的职责得划分清楚,又得配得上王府的规格,朝裴良请教,他是个管前院的,以往王府没有后宅,横竖给不了什么建议。
  在家时,母亲只教她相夫教子,乖顺贤德,能管好自家那一小户的钱财进出即可。虽后来嫁入卫府,却每日被禁步,在宅院里待了半月就送到盛湖了,哪里知道大户人家的后宅规矩。
  今日吃涮锅,翠玉特意交待厨房弄来的,辣红的底料,肥美的羊肉圈成卷,锅里放熬了一日的大骨汤,滚烫地翻滚。旁边配了冰镇酸梅汁,以防上火。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空气中曝晒后几日的热燥被雨水打湿,新叶混着泥土,半腥半鲜,扑鼻而入,爽朗得很。
  禾生托腮,看着窗外,没有什么胃口。沈灏将家底交给她,她得尽心尽力做好。母亲说过,女人管好了家,才能让男人在外面放心拼搏。他是王爷,是贵族中的贵族,凡事更要小心处理,若她连家都无法料理,被人知道了,肯定笑话他。
  出神间,院子口有人撑伞而来,定睛一看,是沈灏。
  禾生一愣,紧接着穿鞋下榻,起身去门口迎他。刚到门口,转眸望见画船拿了伞,飞奔一样跑过去接。
  雨下得越来越大,豆大的水滴打在树叶上,咚咚作响。他一身长袍,袍角处沾了雨,全湿了。
  画船踮脚撑开伞,并没有走开的意思。她是引路的,做这些是分内之事,旁人要起疑,也逮不住错。
  沈灏从她手上接过伞,转身问裴良,「这个是……?」
  裴良答,「这个就是画船。」
  画船一听,心里沾沾自喜。原来王爷早已注意到她,得来全不费工夫。有意识地往他身边挨,才走近一步,沈灏将她递来的伞丢给裴良,自己撑一把伞走了。
  裴良赶紧跟上。画船愣了愣,她打着与沈灏同行的主意,只拿了一把伞。咬咬牙,冲进雨中,不死心地在屋外候着。
  好几日没有见到他,禾生有点晃神。沈灏进屋拉了她的手,闻见屋里香喷喷的火锅味,牵她坐下。
  「下午还要去吏部,先来你屋里坐坐。这么香的涮锅,你怎么不吃?」
  「不饿。」禾生抬眼,见他身上袍子湿了一大片,想要为他换衣裳,才想起自己房里没有备他的衣裳,唤人去拿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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