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这声音异常熟悉,禾生从床上翻起身,一时之间有些诧异,想起那日在湖边之事,百种情绪上心头,埋了脖子,不知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
沈灏走近,将手里一个油纸袋子递过去,「知道你嘴馋,买了东街的肉夹馍,怕你贪嘴,就买了一个。」
禾生接过袋子,肉香从袋中溢出,掺杂着孜然和辣椒,光是闻闻,就能让人馋獠生涎。
他是翻墙过来的,找准翠玉熬药的时机,与她再见一面。
沈灏撩了衣袍坐下,看她挠心却不敢吃的模样,嘴角一弯,淡淡道:「我帮你放风,你只管敞开了吃。」
禾生低头就是一口咬。
他坐在旁边,静静瞧她张口吃肉的模样。与京里的贵女不同,她的吃相一点都不优雅,嘴里的还未吃进肚子,紧接着又是一口,那嘴明明只那么一点小,吞起东西来,倒像是头大象一样。
倒也不难看。这样瞧着,觉得她嘴里吃的是山珍海味而非街头肉夹馍,连带着人肚子一空,也想吃了。
伸手抹掉她嘴边的渣滓,沾在指头,沈灏愣了愣,神使鬼差地往嘴里一放,舔了舔,倒辣得很。
禾生吃完了,沈灏倒杯水给她,怕她噎着,一下下拍着她的背。
吃饱了喝足了,是时候面对眼前的难题了。禾生望他,手攒着锦被,绞来绞去。
「我……」两人异口同声,禾生一缩,「你先说。」
沈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这是你的,拿回去罢。我走后,名下的铺子都会划到你名下,以后不怕没银子花。自己的东西,收紧些,别再拿去当了。」
禾生讶异,「你要走?去哪里?」
沈灏含笑看她,「怎么,不舍得?」
禾生抿了抿嘴,声音细不可闻:「……没有……」
沈灏拂了拂袖子,扇子一合别在腰间,「我要回望京了,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说完,迈腿准备离开。禾生低头看怀里的锦盒,打开一瞅,光滑剔透的玉镯映入眼帘。
「沈灏!」
他转头,目光带点无奈和颓废,「嗯?」
七尺的身形,背光在屋檐下站着,身姿挺拔,鬓角黑发如丝。
禾生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从牙齿缝里挤出笑容:「今天你穿的这身青玉锦袍,特别好看。」
屋里昏暗的光线里,她的明眸皓齿熠熠生辉,像是初见她时,街边盛放的娇艳桃花。
沈灏苦笑一声,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宫中德妃告疾,当夜沈灏快马加鞭,于三日后,赶到京中。
朝上述了职,于南书房面见圣人,父子相见,并未多言,交待多日所闻所见,拿了牌子,往后宫德清宫中见德妃。
德清宫大总管周培掌习姑姑是蕊率一干宫人,在殿门口相迎,见他进来,浩浩荡荡跪了一地:「二殿下福寿安康。」
沈灏一摆手,「起来吧。」急着探望德妃病情,风风火火往内殿去。
内殿主位上,坐着个美妇人,四十出头的年纪,着一身金丝边绣花金缕凤衣,云鬟髻边玉钗斜簪,眉目之间,皆是雍容华贵的气质。
沈灏行礼,「儿子给母妃叩头。」
德妃屏退宫人,招呼他坐旁边。看得着摸不着,自己亲生的儿,连碰一下都不够。上辈子造了天大的罪,这辈子才这样惩罚她。
德妃叹一口气,沈灏沏茶端过。皇子从小就不能养在生母身边,他原是由皇后养,只因落了不能碰女人的病,皇后寻了理由,将他遣回重华所。待他成了年,圣人赐了封号,这才有了自己的府邸。
他自小独立,喜怒不言于表,心中虽有万般言语,却不知该如何表达。与德妃单独相处时,更是亦然。
做母亲的,哪有离得了孩子的。多日未见,眼神细细扫视,见他双眉之间,纹路愈发深,想必在外操劳定是劳心劳力。
不禁又叹一口气。「孩啊,得多笑笑,不要总是板着脸。」
沈灏天生面冷,私下里神情尚能缓和些,一进皇宫,骨子里的那份端方严肃便冒了出来,压都压不回去。
圣人也曾说他,「二十八的年纪,苦大仇深的样,跟五十八的阁老一般,浪费了这块好皮子。」
沈灏有意舒展眉头,问:「母妃,身体可好些了?」
他闷着声瞅一眼,见德妃面色红润,瞧不出半点生病的影子。
德妃扶了扶发髻,「不装病,你能回来?」
沈灏喝一口茶。「母妃不装病,儿子也该回来了。」
德妃问他这些天在外的境况,她爱听新鲜玩意,又是北方人,对南方的江南水乡甚有兴趣。沈灏特意拣了些她爱听的,一句一句地说开了。
说了半会子话,前面周培来禀,说是要下宫门了。
沈灏起身准备走,忽地想起一事,问德妃:「母妃……此次出行,儿子遇到一难事,还请母妃解答一二。」
沈灏鲜少出言搭话,德妃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点点头:「什么事,竟然能难倒你?」
沈灏苦闷地笑了笑,「不瞒母妃,儿子遇到一个女子,想要娶她,她却宁死不从,编出荒唐的理由来诓。母妃是女人,更是这后宫中数一数二的女人,自然最懂女人心思,儿子想不通,她为何就是不肯接受我?」
这话一出,激起德妃心中满腔思绪,二十八年了!从未听他说要娶亲,而今一回来,竟带来这么个好消息!
「我问你,她是寻常家的姑娘还是官宦世族家的姑娘?」
沈灏想了想,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她虽是望京卫府的姑娘,却身在盛湖,身上半点世族千金的架子都没有,且处境艰难,与一般寻常家的姑娘无二。
德妃笑了笑,「若是寻常家的姑娘,择一夫婿,考虑的便是郎君的相貌与心性,得一心上人,白首不相离,看中的是这人能过一辈子。若是世族家的姑娘,郎君的家世,便是考虑的第一要素,若门当户对或家世甚好,再看这人的上进心,有无在朝廷出头的机会。当然,也有与众不同想着双宿双飞,其他一概不考虑,但凡这种姑娘,娶回了家,不出三年,也就厌了。」
沈灏摘着她的话一条条理,没有一条能对得上。
德妃见他苦眉愁脸认真盘算的模样,便知这次,自家儿子是真的惹了桃花劫。
「儿啊。」德妃喊他,沈灏转过头,瞅见德妃一对远山黛横眉挑起:「我儿要娶谁,就娶谁,哪怕是别人家的新妇,只要你想,抢也要抢了来。」
苦等这些年,大逆不道放肆一回又怎样,在这件事上摔了二十八年的跟头,是时候硬气一回了。
沈灏回了府,裴良早已命人备好换洗的衣物,拿了一摞世孙王侯的帖子,请他过目。
沈灏洗了手,习惯性地抽出随身带的帕子擦手,「都推了,晚上在府里吃。」
低头看见帕子上扭扭歪歪的绣针脚,想起临走前德妃说的话,心绪一乱,摩挲着绣线,手指头一下下地蹭着。
「裴良,有件事交待你。」他折了帕子,方方正正地放进衣兜里,「查一查卫侍郎家是不是新娶了个媳妇,再去平和街西边胡同里探探,是否有户姚姓人家。」
「嗳。」裴良垂手应道。
晌午,沈灏下朝回来,一身织金妆花圆领官袍,闷汗闷得厉害。摘了幞头与革带佩绶,随从在后面捧着,刚进屋,便瞧见一紫袍少年踏步而来。
沈灏颔首喊了声:「六弟。」
六皇子沈阔小他八岁,素日最是亲厚,刚一见面,便拿了书画给他瞧:「二哥,你可总算回来了,快替我看看,这副字帖临摹得如何?」
他拿过来,放在桌上,先去内室换了常服,回来满襟子已经擦干,热气去了大半,再去瞧字帖,多了几分耐心。
「不偏不倚,少点灵气。你素日不爱读书,怎么这会子想起练字了?」
沈阔晃晃腰,「还不是被我们家那只母大虫逼的,那天去遵阳世子家做客,见了别人写的字,回来非吵着说什么字如其人,让我潜心练字。我苦啊,二哥你发发善心,这些天就让我宿你这。」
沈阔年前已娶亲,娶得是莫大将军家的小女儿,二人吵吵闹闹却又胶似膝,倒真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沈灏嗤他,「秀,使劲秀。」
沈阔耸耸肩,打探周围,「怎么不见裴良,他没和你一起回来么?我还想找他练几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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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门福星 卷一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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