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兄妹过来打招呼,宋瑶感谢上次禾生送去的藕饼,并央着她下次再多做些。禾生欣然答应。三人约定好下次出游的时间,卫林一心想着整理自己的仪容,反倒被宋瑶拉住。
她非挤着要跟卫林坐一张椅子,笑卫林肯定有心上人了,前俯后仰地扯着禾生一起闹。
禾生一瞥眼,望见宋武之呆呆地站在旁边,眼神呆滞,看得入迷。
真好看。
禾生恍惚间看他嘴唇一动,唇形描绘出三个字,下意识一愣,也不闪躲,只觉得有点尴尬,点头问好。
宋武之更呆了,慌张至极,手脚都不知该放哪里。
宋瑶嫌她哥哥呆头笨脑的模样,让他回宋家的酒桌,宋武之收回目光,不敢再看,生怕唐突了佳人。
回去的时候,转身踩上了人,定睛一看,原是卫家二姑娘。赶忙弯腰道歉。
卫喜今日悉心打扮,被人踩了鞋,大为不悦,皱眉就要扯着嗓子开骂,一抬头,望见张星眸剑眉的脸,浑身正气,丰采高朗。
话溜到嘴边,慌忙咽了下去,再次启齿,却是娇柔细语:「见过宋公子。」
宋武之鞠躬以示歉意,卫喜摇手表示无关大碍,一副明事理气量大的贤惠模样,直至宋武之远走,这才放下温柔可人的伪装,嗷嗷地叫疼。
宋武之三尺男儿,一下踩过去,力道自然不轻。
李清凑上前问:「表姐,你痛这样,鞋子也脏了,为何不向他索赔?」
卫喜哧她一声,「你懂什么!那可是宋家长子,唯一和她爹爹一样有功名在身的人。且不说他家财万贯,相貌堂堂,光是一身武功奇术,日后定能考取武状元。」
她平生最大心愿便是做个状元夫人,若是能攀上宋家这门亲事,定能心想事成。
李清没吱声,不动声色往人群中探。她可没有那么大志向,非要做什么带品夫人。嫁个富人家,穿金戴银,已经足矣,若夫君容貌俊朗,再好不过。
像沈家公子这样的,便是最好人选。
往前探去,一眼便望见人潮中,那人穿青白纱衣,脚踏金缕玉履,面容净白,眉目淡定,远远望去,倒像位下凡的谪仙。
这位沈公子,虽生得唇红齿白,但举手间皆是凤表龙姿的气概,定不是普通人。
李清紧紧盯着他的身影,见他越走越近,小心脏扑通跳得愈发快。
待人离得只有几米之远,她顺势上前搭话,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兰花指刚翘起,沈灏却从她面前径直走过去,视若无睹。
李清的兰花指翘在半空,尴尬至极。
卫林倏地站起来,红着脸与沈灏问好。沈灏点点头,与酒席众人问好。禾生搡攘着站起来,随意地和大家一起问好,声音混在人群中,显得特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见过他私下里轻佻不羁的模样,与他现如今道貌岸然的姿态截然不同。他极其善于交际周旋,话不多,字字戳在要点上,收放自如,众人跟前,正派得紧。
禾生瞥着余光看他,只有在人群里,她才不怕他的目光——因为他现在压根不会瞅她一眼。
她总算是摸着他的习性了,凡是人前,为了维护他仪表堂堂的形象,素日里他那般半开玩笑半轻浮的样子,便会消失殆尽。
他熟稔地与旁人问好,忽地一回头,视线像是故意略过某个方向,一招手,素日跟在身边的随从立马上前。
他俯下身说了几句,往她所在的地方指了指,抬眼间,方才的随从已朝她走来。
「卫姑娘,我家公子有事相求。」
禾生还未回过神,已被请到一边,裴良鞠一躬,道:「卫姑娘好,上次我们见过面,我叫裴良,是我家公子的贴身随从兼管家。」
裴良想,说不定这姑娘以后就是王府的女主人,他有必要正式介绍自己一番。毕竟,他这个人肉靶子,对于王爷而言,还是很重要的。
禾生回礼,「裴管家好。」
「是这样的,今日请了月羹阁的掌厨,哪想主厨忽然身体不适,辅菜都做好了,还差一道主菜。前几天我家公子吃了贵府送来的藕饼,觉得甚是美味,一打听,原来是出自卫姑娘之手,故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卫姑娘能施以援手,代替掌厨,完成最后一道菜。」
一口气说完,裴良颇感羞愧。王爷追求女孩子的方式,有点问题啊……虽说厨师有疾在身,但也不能真的让卫姑娘下厨啊……
卫林窜出来,她一直在旁偷听,一听见是帮沈公子的忙,恨不得立马应下:「我也能下厨,就让我去吧。」
卫林殷切的目光让禾生有些为难,若没有卫林这句话,她也就直接拒绝了,现在碍于卫林的面子,她只能勉为其难。
「厨房脏,难免弄脏衣裙,你今天穿得这般美,可不能白白糟蹋。」禾生笑着,大大方方应下裴良的请求:「请裴管家带路。」
厨娘就厨娘,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只要不被当丫鬟使,也就差不多了。
裴良恭恭敬敬地带路,暗搓搓给禾生加了一分。
待到了厨房门口,下人一一介绍食材锅具,差的这道菜,是主桌的压轴——正好是她入席的那筵。
想到是做给自己吃的菜,禾生兴致来了,选了条活泼乱跳的鱼,准备来道清蒸银鳕鱼。
系好围裙,唤人打下手,厨房人影全无。人呢?
正好奇,门口忽地传来一记低沉的嗓音:「他们去前院帮忙了。」
转身看,原来是他站在那里,肩宽腰窄,身形挑长,面容沉稳。
禾生努努嘴,不多想,反正他一来,厨房的人就走开,总是有原因的。这是他的家,不必多问。他愿意放着满院宾客不理跑到厨房,便随他去,反正她不感兴趣。
他闷着眼神,在厨房晃荡一圈,侧眼瞅她,惜字如金:「要帮忙吗?」
禾生指着桶里的鱼,「杀鱼剥鳞。」他自己送上门来,不使唤使唤太亏本。
沈灏撩起袍子,蹲下捞鱼,刀剑出鞘,却犹豫了。他从未干过这种粗活,根本不知从何做起。
禾生瞥眼看过来,视线颇为疑惑,沈灏心一紧,二话不说,抽剑杀鱼。
堂堂一国王爷,剥熊宰虎,逐鹿猎豹,皆不在话下,更何况是杀条鱼呢?莫不能叫小娘子轻看了他。
他的青峰剑乃是皇帝所赐,削铁如泥,吹发可断,霍霍几刀下去,鱼早已死透。
禾生凑近一看,鱼是死了,四分五裂,鱼身羽鳞一片未掉,死相极其难堪。下锅一煮,别说胃口大增,估计看一眼就没了食欲。
沈灏见她皱眉,淡若的语气里多了一丝焦虑,「这样不行?」
禾生晃晃头,翻过鱼块,熟练剥鳞。鱼块没有一块是完好的,肉鳞相黏,能行才有鬼咧!
沈灏听她轻轻一口叹气,耳朵痒痒的,钻到心头,满不是滋味。收了剑,满手的鱼腥味扑鼻而来,熏得他下意识屏息。再瞧她,蹲在那里,耐心地除鱼鳞,没有任何不适。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禾生瞅他一眼,随即垂下视线,声音轻软:「我要做剁椒鱼头,需要切好的细碎辣椒。」
沈灏「嗯」了声,顺手从菜篮子里拾出二两红椒,动作略微笨拙,拿起了菜刀。
生平第一次,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平陵王,被人使唤得如此顺溜。
辣椒汁飞溅,沾到手上火烧火燎,灼热痛刺,似被大火鞭笞。沈灏缩了缩手指,未曾停歇,刀法如麻,依旧切得飞快。
禾生偷偷望他,见他薄唇微抿,神态认真,动作流利,不曾懈怠。
这样一看,倒有了几分做事男人的模样。
她眼睛一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埋头继续剥鳞。
正对面的墙角下,裴良趴在那里窥探,感慨:这一回,王爷还真是下足了本!既杀鱼又切椒,过会不知又要搓几回澡,只盼别搓破了皮咯。
好不容易一道菜做下来,忙得大汗淋漓,厨房热,火气和水气交融,得张嘴呼吸才缓和得过来。
她弯下腰准备端菜,跟前人递来汗巾,离她鬓边只有几毫米的距离,迟疑几秒,转而塞到她手里。
抬眼,他已端好菜,眉间淡漠,「辛苦了。」
禾生下意识一笑,擦拭额头,手心浸湿,又水又黏,一如她现在的心情,说不出的感觉。
回到席间,卫林迫不及待地拉着她问东问西,得知沈灏也跟着一块去了厨房,悔得跺脚,「早知我就一起去,欸,沈公子去厨房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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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门福星 卷一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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