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明珠 第二章

  焦急的白浩然,连忙唤住他。
  「呃,徐大镖师,请务必将夜明珠送到相爷手中。」这莽汉粗手粗脚的,他实在放心不下。
  蓦地,高壮健硕的身躯转过来,大脸上浓眉紧拧、表情狰狞。
  徐厚大手一探,轻易揪起白浩然,大脸凑得很近很近,铜铃大眼几乎要贴上白浩然苍白的脸。
  「你怀疑我?」他低咆。
  「不、不是……」
  「你去打听看看,我徐厚保的镖,有哪一次出过差错?」他又吼。
  「我、我……」
  「你不相信?!」他再吼。
  白浩然已经吓得快尿裤子了。
  「不、不是……」他抖抖颤颤,从喀喀作响的牙关里,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我……当、然然然……相信信……徐、徐壮士……」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徐厚松开手,也不顾跌在地上的白浩然痛是不痛,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作为严重警告。
  「相信就好!」
  「是是是是……」白浩然连连点头,吓得只差没躲到桌子下。
  眼看徐厚又要走,他鼓起全部勇气,叫唤了一声。
  「徐大镖师,请等等。」
  「又有什么事?」吼叫声回荡在室内,嗡嗡作响。
  白浩然脖子一缩,硬着头皮陪笑。
  「我怕徐大镖师路上辛苦,所以想让人陪着您入京,让您使唤。」
  徐厚眯起眼想了想,才点了点头。「那就快点。」
  「是、是!」白浩然连忙叫唤着。「喂,那个谁谁谁……人呢?人呢?人都跑哪里去了?」四周空荡荡,不论护卫或家丁,老早全逃光了。
  「还不快快来人。」妇人也跟着唤着。
  随着妇人的叫唤,一个瘦弱的小厮,帽子压得低低的,勇敢的站了出来,走到白浩然的面前,低头应声着。
  「老爷请吩咐。」
  「就你了。这一路之上,可要乖乖听徐大镖师差遣。」白浩然说道。
  「是。」
  偷偷瞄了徐厚一眼后,白浩然声音压低,迅速吩咐着。「还有,给我机灵点,在路上盯着他,别让这家伙碰坏了夜明珠。」
  「是。」小厮始终低垂着头,唯唯诺诺的说道。
  耐心用尽的徐厚,看着主仆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什么,不耐烦的抱着锦盒,一边往外走,一边扬声喊道——
  「要跟就快点,本大爷不等人的!」
  「快去快去!」白浩然连忙催促。
  小厮连连点头,跑得匆忙,头也不回的追了上去。
  眼看徐厚与小厮踏出家门,白浩然才松了一口气,颓然坐在太师椅上,大口大口的猛喘气,一手频频拍着胸口。
  呼,太好了!
  这下子他有救了!
  旁人将公孙明德说得如何公正严明、刚正不阿,但是事到临头,他却派人来取白家的夜明珠,岂不是暗示着,只要交出夜明珠,此案就能从轻发落?
  夜明珠虽然珍贵,但是能换得从轻发落,他纵然心疼却也绝不吝惜。
  只不过,尽管公孙明德要了夜明珠,白浩然却还不敢掉以轻心。他太明白官场凶险,保险得是愈多愈好,他还得用别的东西,买通别的大官,才能更加保证大罪化小、小罪化无。
  一改先前的谦卑恭敬,他又变回大老爷的嘴脸,一边走出大厅,一边厉声喝问着:「人呢?给我滚出来!」
  知道危机已过,护卫、家丁们一个接一个,慢吞吞的现身,个个双眼垂地,吭都不敢吭一声。
  白浩然看也不看身后的妻子一眼,指着端着空荡荡的茶碗,预备走出大厅,回返后宅的丫鬟问道:「小姐呢?」
  「回禀老爷,小姐还病着呢!」
  「她是要病多久?」白浩然咬了咬牙,扬声下令。「再去找大夫来替她诊治,另外什么阿胶、燕窝、鹿茸、鱼翅、雪蛤全部都炖上,餐餐喂着她吃,务必把她的病养好。」
  丫鬟与家丁们异口同声的答应。
  「是!」
  自由!
  美好的自由!
  扮成小厮模样的白秋霜,一路上苦苦强忍,直到走出了人口稠密的湖州城区,出城十多里,路上看不到什么来往行人时,才眼眶含泪,偷偷的露出欣喜的笑容。
  喔喔喔喔,太好了!太好了!
  她终于自由了!
  要不是她自小饱读诗书,教养良好,谨言慎行惯了,她简直想趴跪下地,亲吻这通往自由的康庄大道。
  打从京城传来消息后,她就以最快的速度「病倒」,开始了看起来缠绵病榻,侍儿扶起娇无力,实际上吃饱喝足,努力储存体力、打包首饰银两的日子,预备一逮到机会,就脚底抹油,快快逃离看来华美无比,实则跟监牢相去不远的深宅大院。
  爹爹的意图,身为女儿的她,怎么会不晓得?
  再不找机会逃走,她肯定会遭殃,成为爹爹抵罪的牺牲品。
  就连娘亲也不赞同爹爹的做法,帮着她掩饰,替她收拾细软,还觑了机会就通知她快快改装,才让她有机会,跟着这个粗野的男人逃出来。
  白秋霜面对着空旷的前方,深深吸了一口气,享受着自由的甘美气息。
  啊,自由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幸福、多么的教人感动、多么的教人感到前所未有的——
  「喂!愣在那里做什么?」粗哑的男性嗓音响起。
  美好的情绪,瞬间被敲击得粉碎。
  噢喔,她差点忘记了!
  白秋霜垂下双肩,清丽的脸上笑容尽失。不,她不算自由,在她与完全自由之间,还有一个阻碍——而且,还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阻碍……
  她认命的转过身去,看着眼前那个高壮得活像是,一堵砖墙似的男人。
  虽说眼前这个人,算是她的恩人,但是娘亲有交代,出门在外不比在家,千万要掩饰女儿身,所以她老早决定,不向这男人透露半点实情。
  只要离开家愈远,她就愈是安全,现在无论如何,她都要争取时间与空间,快快远离江南。
  但是,一瞧见徐厚,白秋霜就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
  这男人皮粗肉厚不说,态度又粗鲁得很,沿路上指挥东、指挥西,还从裤兜里捞出热呼呼的银子,要她去买酒买肉,害得她直往衣服上搓手,连想都不敢想象,他是把银子放在哪里。
  他们搭着篷车,离开她出生的湖州城。
  这一路之上,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还不客气的朝地上吐骨头,要是遇上有车或有人挡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更是如江河开泄,噼哩啪啦的从他嘴里骂出来。
  为了美好的自由,白秋霜忍了又忍,但是这一会儿,他吃饱喝足,又开始用那低沉的声音、粗鲁的语调说话了。
  「好了,本大爷吃饱了。」徐厚摸了摸肚子,大大的打了个呵欠,模样简直像是龇牙咧嘴的大熊。他顺手一丢,把缰绳丢给白秋霜。「拿去!」
  「啊?」
  她低下头来,看着手里的缰绳,一时不知所措。
  「啊什么啊?乖乖的给我驾车,本大爷要去后头眯盹。」他使唤得毫不客气,半点礼节都不懂,连个请字都没说。「好好驾车,可别给我颠了!」他警告着。
  「知道了。」白秋霜刻意压低声音,学着男人应声。
  「知道就好。」
  徐厚嘀咕着,庞大的身躯挤进车篷里,砰然往后一倒,四肢开开就准备好好的睡上一觉,还放了个响亮的屁。
  哇,好臭好臭好臭!
  可怕的臭味袭来,白秋霜大惊失色,急忙松开缰绳,双手掩住口鼻,宁愿窒息而死,也不愿意闻到那臭烘烘的屁味。
  听见缰绳落地,徐厚一边抓抓屁股,一边懒懒的睨了睨。
  「干么?遮什么遮?不知道人会放屁啊?」
  白秋霜双眼含泪,慢吞吞的松开双手,被迫闻着那阵逐渐稀薄,却还是余「香」缭绕的异味。
  呜呜,她当然知道人会放屁!只是,她出生官宦世家,不论是家人访客或丫鬟家丁,都隐讳着这事儿,可从来没有人,会无礼到当众就……
  「还不快驾车?还想闻本大爷再放一个屁?」徐厚挑起眉头。
  「不、不不不……」她急忙摇头,就怕真会被熏死,连忙抓起缰绳,笨拙的学着他先前的动作,用力一抖。
  马儿一动也不动。
  怪了,先前他持缰的时候,马儿不是走得挺好的吗?为什么换作是她持缰,情况就变得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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