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海在母亲身边的座椅坐下。「孩儿怎么从没听娘提起之前曾有过孩子,就连爹也没说过?」
「娘不提是怕难过,你爹……是心里愧疚才不说。」她端起茶碗,润了润喉。「这件事放在心里三十年了,你若真想知道,娘就告诉你。」
「是。」薛如海确实想听。
卢氏看着姚锦杉夫妻,娓娓道来。「当年老爷一直到二十八岁都尚未娶妻,除了眼光高,也是希望能够娶到心仪的女子,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可惜都没有找到中意的对象,最后实在不能再拖下去,才经由媒妁之言与我订亲,也结为夫妻。只是我嫁进薛家整整五年,却一直没有传出喜讯……咳……毕竟老爷年纪不小,又是独
子,双亲虽然不在,但家族里的长辈非常担心。」
「所以老夫人最后决定为丈夫纳妾?」童芸香也是女人,可以理解。
卢氏颔了下首。「没错,与其让别的女人来跟自己争宠,还不如让妹妹进门,将来生下孩子,也能当作亲生骨肉般疼爱,于是湘云就成了老爷的妾。没想到不到半年,我居然有喜了,却也在这时发现老爷爱上湘云……咳……可想而知我受到的打击有多大……毕竟当初是我说服老爷让她进门……咳咳……」
「娘。」薛如海将茶碗递到母亲唇畔。
待卢氏喝了口茶,歇息了片刻,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继续说。
「那时我很后悔自己的决定,认定湘云想要鸠占鹊巢,趁我有孕在身无法伺候老爷,想要抢走老爷的心,全然忘了姊妹之情,把她当作敌人,指责她、刁难她,希望她从眼前消失……不管湘云如何否认,也听不进去……直到那一天,老爷因我的无理取闹而大发雷霆,冲口而出湘云才是他等待一辈子的意中人,他真恨没有早点遇到,却先娶了我这个不通情理的女人……我在悲愤之余不慎动了胎气,孩子就这么没了……」
在座的人都沉默了。
卢氏拭着眼角。「失去孩子,我也疯了,每天诅咒湘云,用各种难听恶毒的话来数落她,只要有我在,她别想跟老爷双宿双飞,没过多久她就死了,大夫说是心疾,可她还那么年轻,怎会得了心疾呢?」
一旁的童芸香听了也跟着落泪。
「湘云死了以后,老爷非常伤心,我这才像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样……」她叹了好长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老爷说自从我有了身孕,湘云就不让他再踏进房门半步,每次都赶他出去,还要他多陪陪我,甚至说她是为了姊姊才进门,只把他当作姊夫看待,从来没爱过他……我从头到尾都错怪湘云了……但已经太迟了……我连跟她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童芸香含泪笑睇。「她从来没有怪过老夫人。」
「湘云从小就跟我特别亲近,所以我也很疼爱她,没想到连投胎转世了都还放不下……」卢氏越想越心疼。「当年我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她还觉得是自己的错,一直求我原谅,我不是个好姊姊……」
薛如海不舍母亲难过,低声安慰。
原来是这么回事,童芸香终于明白为何从小到大会一直作同样的梦,虽然前世的她并非有意要伤害对方,但事情却因自己而起,才会有罪恶感,如果没有得到原谅,就不会有姻缘出现,那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今天真要感谢老夫人成全,了却内人多年的心愿。」姚锦杉和妻子相视一笑,更庆幸结果是好的。
「不过你们居然能够找到这儿来,着实不容易。」卢氏感叹道。
经她一说,姚锦杉才想到带在身上的这封信。「这是有原因的……老夫人可认得这是谁写的?」
薛如海接过信,再转交给母亲。
卢氏抽出里头的信纸来看,立刻大吃一惊。「这是……湘云的字迹,不会错的!就算过了三十年,我还是认得出来。」
闻言,姚锦杉和妻子面面相觑。童芸香简直不敢置信,这封信居然是自己的前世所写,直到这一刻,所有的事连在一起,原来一切都注定好了。
卢氏连忙问道,「姚爷这封信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姚某在三十年前无意中得到的……」姚锦杉万万没想到他和妻子的缘分早在那天就结下了。
薛如海听了不禁觉得好笑。「看姚爷不过二十多岁,怎么可能在三十年前就得到这封信呢?」
「这事说来话长……」他将只有香山帮,以及程、郭两家等少数人才知道的奇特际遇告诉薛大人母子。「那位大叔应该是贵府的仆从,在狼山遭蛇吻不幸过世,而我又听错了,把薛听成徐,直到前阵子把这封信拿给内人看,她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口口声声地说要回京城薛家,咱们才会来这一趟,也幸好薛大人昨天派人递名帖过来,否则恐怕会错过。」
卢氏不由得发出惊叹。「缘分真是奇妙,居然会以这么离奇的方式将你们牵在一块儿……记得老爷那时是在都水清吏司当差,我又正好小产,偏偏他为了皇上出巡核销费用的事宜必须前往江南,或许也是有意逃避心中的愧疚,才找了个名目出一趟远门,之后是曾听他提过有去庙里为夭折的孩子祈福,没想到是到狼山……咳咳……倒是湘云曾经派人送信给老爷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府里一团混乱,我根本无心去管,想不到最后会落在姚爷手上。」
「姚某也没想到,更没想到会认识内人,两人还结为夫妻,若非如此,也无法解开这段前世恩怨。」姚锦杉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一切都是菩萨的安排。」卢氏双手合十,感激地说。
薛如海听得一愣一愣的。「若非事实就摆在眼前,本官还真的不相信天底下有这种事,简直不可思议。」
姚锦杉已经很习惯对方的这种反应了。「起初姚某也很难接受,但渐渐相信菩萨这么安排,必定有祂的用意,如今证实一点都没错。」
之后卢氏觉得有些累了,想要躺下来休息,不过还是拉着童芸香的手,要她多来陪陪自己,童芸香马上答应了。
原本只在京城待一个月,却因为薛如海当面请托修缮一事,姚锦杉便同意留下来监督,同时也负责施工,在这里的期间,薛如海还引荐他给工部几位大人认识,双方相谈甚欢,对姚锦杉为人不逢迎巴结也不唯唯诺诺,态度坦荡、说话中肯,留下相当好的印象。
数日后
「天气变冷了,小心着凉。」童芸香拿了件琵琶襟马褂过来。
姚锦杉让她帮自己穿上。「你今天也要跟我去薛府?」
「虽然我不是湘云,湘云也不曾再出现过,但是老夫人见了我,就像见到自己的亲妹妹似的,拉着我聊起小时候的事,只要她开心,我也跟着开心。」她停顿了下。「说也奇怪,自从那天去了薛府,晚上我都没有再作梦。」
他惊奇地问:「真的吗?」
童芸香非常肯定。「嗯,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是一觉到天亮,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我想一定是得到姊姊的原谅,前世的我心愿已了,安心地走了。」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姚锦杉也不想再看到妻子夜夜受尽煎熬。
「谢谢你,相公。」她说。
「谢什么?」
她握住丈夫的手。「如果不是相公带着那封信来到三十年后和我相遇,这辈子我都会受梦境所苦。」
姚锦杉拥着她,不约而同地感激菩萨的安排。
当夫妻俩来到薛府,童芸香便去了瑶园,陪卢氏说话、喝茶。
「咦?」卢氏盯着她的脸,有些疑惑。
「我脸上有沾到脏东西吗?」童芸香不解地问。
她左右端详。「不是,只是觉得你脸上的胎记……是不是变淡了?」
童芸香莞尔一笑。「定是老夫人看错了。」
「不、不!我真的确定变淡了。」卢氏想到自己无心的诅咒,竟会害得妹妹转世投胎之后,脸上生了块见不得人的胎记,还差点找不到婆家,很是过意不去,打算找京城里最有名的大夫过来,看有没有办法医好。
不过童芸香并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只要丈夫不在意,那么她脸上有没有胎记根本不重要。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就连姚锦杉也注意到了。
「你脸上抹了粉?」他问。
她白了他一眼。「我从来不抹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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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烟雨之盼君归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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