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为偶 下 第八章

  她改而滑溜地钻到他身前,使的正是他所教的近身擒拿与搏击的招式。
  她跨坐在他大腿上,为防被他甩脱,一双玉腿顺势盘住他的腰。
  她揽住他的头颈,颤着声不断低语——
  「师父还想去哪里?已经分离那么久,一年多的日子啊,我日夜期盼能有你的消息,一直找一直找,我……
  我真的太糟糕太糟糕,师父,我找不到你啊……你在那里日日夜夜受苦,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能……
  不能再分离,若再弄不见你,让我也跟着一块儿不见吧……」
  她侧过脸去吻他,虔诚而怜爱。
  「师父是我心爱的人,是我……是我啊……」
  多么希望能将他的梦魇抹去,如同当年他引导她、抚慰她,令她摆脱了那个乱棍齐落的恶梦。
  她也想给他很多安慰,比不上他聪明强悍,却仍想尽一切力气为他点燃心火,奉献给他,把她能够献出的全给他。
  南明烈一股怒气欲泄无处泄。
  令她进到凌虚中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愿让她看到地宫里发生的一切,然,真心本音有自己的主张,神识脱出他的掌控,那个破碎的他像跟谁乞怜似,软弱地渴求慰藉。
  所以她才得以顺利地进到他深藏的梦境里,看到这具身躯曾经经历过的。
  事情失控,他气得面色铁青。
  究竟气谁多一些,他都搞不清楚,她却还不肯放手!
  当柔嫩朱唇吻上他刚硬的嘴角,进而吻进他微启的薄唇里,他被动地任她轻吮舔吻,口中漫开属于她的馨息,亦漫开淡淡血味……她又咬伤自己了吗?
  在他的神识逼迫她去看的凌虚里,她咬牙勉强自己才致如此的,是吗?
  那种恨不得将她弄碎、发狠摧折的冲动突如其来,且来势汹汹。
  他倏地撇开脸,手劲粗暴地拉开她缠人的臂膀,试图将她甩到一旁。
  手被他挣开了没关系,她双腿犹在他腰间上,不等他来甩她,丝雪霖招式一变再变,滑溜无比,一招未使老就出新招,只求跟师父亲近再亲近。
  南明烈气到最后都不知气什么了。
  他强忍着不愿伤她,但她真的将他惹得很火大。
  不再一味地防守拆解,他下了狠手把她压制在榻上。
  她趴伏着,一双藕臂遭他反剪,若在以往,她肯定哀哀叫地假装认输服软,然后露出再可怜不过的模样博他心软,跟着再伺机而动……
  此刻的她没那么做。
  她在他制伏下还拼命扭动,没一瞬歇停,臂膀肯定被他扳得够痛了,她却痛不怕似,身体扭出一个奇怪姿势,企图从另一个方位摆脱他的箝制。
  再这么下去,她肩臂间的骨节非受伤不可!
  结果还是他先退让,松手,彻底输掉这场角力。
  丝雪霖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玉腿夹住男人的腰,一个翻身打挺,她又跨坐在他身上,尽管肩胛疼得像被卸下一臂,还是欣喜雀跃。
  她俯身看进他冒火的眼底,十指有些使不上力般微颤地捧着他的脸。
  她笑了,水气弥漫的眸子弯成两道小桥,低柔道——
  「师父有多生气,我知道啊,我也知道师父有多在意我,把我视作比性命和尊严更紧要的存在……他们那样欺负你,你尚能忍,他们才想那样欺负我,师父就火爆了,他们出现在我的梦中,一切都是真的,师父怕我被他们逮走,怕他们把我弄得浑身伤,怕他们欺我辱我,离火灵气于是冲破桎梏,力量那样强大……师父一直护着我,我却不知该怎么保护你……」哽咽着,她深吸一口气,但……好像怎么都吸不足气,脑子有些钝。
  有什么念头刷过,她想也未想便道——
  「……师父把气出在阿霖身上吧。要怎样都可以,别再躲着我就好,我……我也忍得了痛、吃得了苦,师父心里难受,拿铁链把我锁了也成,怎样都成……」
  「丝雪霖!」南明烈目中几要喷火。
  被沉声一喝,她陡地怔住,表情茫茫然。
  突然间,双肩细细颤抖,像意识到自己究竟说出什么,她泪珠大滴、大滴滚落,「啪嗒」两声落在他面上。
  她自个儿吓了一跳,连忙帮他擦去。
  手蓦地被他握住,她哑哑喊了声「师父」,腰肢陡地一紧,她撞进他怀里。
  南明烈觉得真的受够了。
  仿佛体内火能不断累积,不找个出口喷泄,所有一切又要被他吞噬灭去。
  他还不能自在地驾驭离火灵气,许是这般,他总处在怒不可遏的边缘,跟内心那团巨大的阗暗对抗得极辛苦,而对她所生的恶意,也许亦是如此,不明白,所以苦苦压抑,越去压抑,怒火烧得更盛。
  她说,把气出在她身上。
  她说,要怎样都可以。
  她看到他遭受凌辱的样子,却来对他献祭,她真以为这是待他好吗?
  火气高涨,无法再忍,他粗暴地揪住她的发,迫使她抬高脸蛋。
  「师父唔唔……」她微微瞠圆双眸,嘴被结实堵住。
  火在血脉间流窜,他能清楚察觉。
  献祭的活物心甘情愿送到跟前,他莫名地怒至极处,却又莫名动念,动得整颗心、整个胸房、整个人狂燃不熄,快要烧作灰烬。
  而一旦放弃自守,那股嗜血的冲动更令神魂兴奋颤栗,恨不得啊……恨不得将谁撕吞入腹,要一寸寸啃咬、一块块咀嚼,嚼得碎烂再大口大口吞食,要尽一切恶意摧折那太折磨心志的东西。
  不愿再受折磨,他要变成那个施暴者。他要人为鱼肉,任他刀俎。
  四片唇的纠缠火辣辣、热腾腾,丝雪霖用力回应,热烈缠卷他的唇舌,但却也发现了,只要她动静大些,下一瞬便会遭到更强悍的压制。
  他要的是彻底掌控她的心绪波动,她顿时明白。
  是否做到那样,任他完全占有,深烙在他神识中的梦魇就能褪去?
  她可以的,因为是师父啊,是将她看作比他自己更可贵的师父。
  她老早就想把他给撕吞入腹,如今仅是互换角色,她来当他的心药,让那个被摧残凌辱的人变作是她,让他将那个梦魇投落在她身上。
  既护不住他,那也许……她还有治愈他的可能。
  气息被夺,掐在她颈上的五指越缩越紧,她拼命想吸进一丝暖气,整张脸胀得通红,胸肺快要爆裂,迷乱昏沉间,全然不知衣物是如何被撕裂卸尽。
  她没有抗拒,让自己变成那个被铁链横锁的他。
  仿佛她也躺在那地宫石床上,身子被拉开,头颈无法动弹,火热的剑结结实实刺穿她,捅进她体内。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没有留给她丝毫喘息适应的时候,她咬紧的牙关被他强而有力的唇舌撬开。
  她不清楚自己是否反抗了,肉身被逼至极处,本能爆发,主宰了一切,也许……也许她还是克制不住地挥打抵拒了。
  右掌心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她下意识侧目去看,见到那根原本别在她发上的铸铁竹节簪不知何时松落,没有不见,而是直直刺穿她掌心,将她胡乱挥动的手钉在榻木上。
  铸铁竹节簪是她十五岁那年,师父请老手艺人打造送给她的,半点也不花俏,有种朴拙沉稳的隐喻,簪子本身还能当作小武器或暗器,她很喜欢很喜欢,几乎不离身,只是她没想过,这根铸铁簪会是拿她的血开光。
  她恍惚看着,恍恍惚惚勾唇笑。
  她脑中空白也许才一息、两息间的事,五感又被生生拉了回来。
  左边肩臂被死死按住,右腿被撑开架高,男人伏在她腿间开始疯狂挞伐,展现了他内在的暴怒相。
  师父……师父……
  在那石床上,他就是这样被对待的,是吗?是吗?
  那浑身浴血、体无完肤的景象浮现,她也痛到流血了,却晓得自个儿此时所承受的远远不及他曾经历的。
  毕竟他是她心爱的人。
  她没有不甘心,没有被迫,没有愤恨。
  她一直想要的,从来是他。
  黑暗中他能清楚视物,即便床帷内透不进一丝光,南明烈依然能将榻上那姑娘的面容、发丝和身形细细看清。
  ……触目惊心!
  他的心被无形的五指狠狠掐握,脑仁僵麻,许久许久无法动弹。
  不知楞坐多久,像要让心更痛些,执着到宛若自虐,他从发亮的额间借来一缕光明,温润火能在他掌中形成小小一球,轻手一挥,缓缓飘在半空,将床帷这一方小所在照亮得犹如天光泄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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