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侠龙戏凤 第二十七章

  龙天运不动,他怔怔地望着巨犬背上的胡真,她那双清澄纯净的眼睛是那样的凝定专注。
  连弩噗地一声发射,在龙天运身侧举刀的兵士被弩箭射得从马鞍上翻倒,另一边的地鬼也在同时出手,他手上拎着抢来的长刀,毫不犹豫地将它当成暗器往胡真胸口射出!
  山鬼又是一声惊诧的大叫:「地鬼住手!」
  龙天运吓得魂飞魄散!他飞身扑过去,动作却慢了!
  「吼!」巨犬咆哮着直立起来,一巴掌挥掉了长刀,另一巴掌将地鬼打得飞出去!
  胡真从巨犬背上以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落地,可也在同时,另一道人影激飞过来,胡真举起连弩,却在看清来人时扣弩不发只侧身轻巧地退了几步,没想到那人攻势凌厉,半空中居然招式不断,连连发掌。胡真没料到他动作如此迅速,更没料到他会对她下杀手,一时之间竟防备不及,砰地一声当胸中了一掌。
  聂冬不会伤她,她很肯定,因着这肯定,她错愕得直接吐了口血,那刚强威猛的一掌让毫无防备的她往后飞去,幸而大白及时扑过来用身体拦住去势,不然她直滚下山都有可能。
  电光石火间,一切都发生得太急太快!
  龙天运的长剑斜刺过来,聂冬竟不闪不避,屈指成爪直往胡真面门抓去。
  「师妹!」傅以铮大骇,领着巨犬飞身来救。她该闪得过去的!聂冬那一掌并不见得如何高明,她怎么会闪不过?!
  几头巨犬同时迅疾无匹地逼过来,它们身型太过巨大,獠牙森然,聂冬能不避龙天运的长剑,却不敢不闪这些熊獒的利齿。他不得不飞身闪避,只这一闪,胡真便重新跳上大白的背;她唇角的鲜血染红了胸口的白衫,脸色苍白如纸,然而更让人心痛的是她的眼神,她不可思议地望着聂冬,不可思议地望着龙天运。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她竟然同时被两个男人背叛?
  【第八章】
  「欸,胖大福,你记住了,只要看准了天狼的位置就好了。」
  「朝着西北方,无论你人在什么地方,只要仰头看西北,就一定可以找得到天狼;那是我们狼族人的守护星,只要找到天狼星,往天狼的方向直直走,就可以走到皇城,我就在那里,天大的事都有我。」
  「什么?西北在哪边?你这算什么问题?!这也看不出来?就那一颗啊!那一颗嘛!你看!明明就最亮了啊!」
  「欸……算了,你别找了,眼睛都快凸出来了……只要跟着我就好了,知道吗?无论走到哪,只要跟着我就好了,跟好,不准跟丢。」
  还是不该数星星的,仰头仰得太久,眼睛会酸,鼻子也好酸,因着那极度的酸楚,所以流泪。这才不是哭!她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哭!
  根本不可能找到的,满天都是星星,密密麻麻的,哪里分得清楚哪个是哪个!漫天星光灿烂,银河玉带长长地横过天际,一眼望去只觉得满眼灿亮,找得出哪颗是天狼星才有鬼!
  就算找到了……就算找到了又怎样呢?过去的承诺还能作数吗?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回想过去这一路,她可不就像个傻瓜一样吗?还以为自己成功地潜入仙城派的中心,谁知道人家根本耍着她玩,兰欢背地里一定觉得她很蠢吧?
  真的不该再想了……
  「江天静,景物皆新,似一派银河彻底清。聚时灿如光玉,散去后,无迹无影无形。」仰着头数星星的兰欢突然闭上眼睛,念了这么一阕词。
  「什么东西散去后无迹无影无形?」
  兰欢回头瞪她。「我刚刚不是念了?」
  「我听不懂嘛!听不懂不行啊?」
  「你说你这脑筋……」他忍了忍,「江天静,景物皆新,似一派银河彻底清。银河啊,聚时灿如光玉,散去后,无迹无影无形。聚时灿如光玉,你说说看还会有什么东西在银河里聚时灿如光玉,散去后却无迹无影无形?」
  「不知道啊。」
  兰欢作势要敲她的头,她俏皮地将头一缩,自顾自啃起指甲。「这很难欸!夜明珠?琉璃瓦?哪有什么东西散掉了无迹无影无形?泼盆水都还有水渍呢……」
  兰欢没好气地弹她一指,她连忙将手放下。「啊!我知道了!」
  兰欢终于高兴了。「快说!是什么?」
  她认真地答:「是江湖传说的化、骨、散。你看啊,杀了人之后在屍体上洒一点,整个都化掉了,一下雨,水一冲,啥东西都没留下了。厉害啊!散去后果然完全无迹无影无形!」
  兰欢整个哑口无言,瞪着她,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我很聪明吧!」
  兰欢终于大笑着叹息,臂膀勾着她的颈项,用力地揉着她的头。「是啊,我的胖大福真的很聪明。」
  可是兰欢,你怎么会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呢?我只是不愿意啊,不愿意散去后无迹无影无形,而你却怎么会不明白呢?
  你我之间聪明的永远是你,但不明白的也总是你。
  酸涩的泪水带着苦味,滴滴答答的没完没了。
  还以为真的不会哭呢,结果一旦哭起来却连心都要哭碎似的。
  七年啊,漫长的七年,以为他已经死了,心心念念地要替他报仇,结果人家好好地活着,不但回北狼当上了狼主,还成了江湖大帮的女婿。
  这一路上的一切到底算什么呢?他根本没认出自己是谁也就罢了,这一路上无数次的共骑、调戏,若有似无的挑逗都是龙大侠的心血来潮、逢场作戏吗?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替兰欢开脱。
  以前那个爱洁又专注的兰欢究竟去哪儿了?难道真的在七年前就死了吗?
  是不该哭的,或者哭哭就算了,不该生气、愤怒。
  不管是兰欢还是龙天运,都是皇帝、是北狼的狼主,他有自己的盘算,而她……呼延真,只不过是他少时的朋友。为他复仇、为推翻兰七的种种筹谋,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与他无关。
  但他们至少还应该是朋友,虽然他真的是眼睛瞎掉了!良心被狗吃了!虽然他真的真的是个绝无仅有的大混蛋!
  「兰欢你这大混蛋!我希望你……我希望你……」
  我希望你活得好好的,大业早成。
  而我们之间的一切,一厢情愿的痴心,过往那些如梦的岁月就让它过去吧。
  一边哭,一边咳,喉咙剧痒,眼前一黑,猛地咳出一大口血!
  欸,疼。
  她喘息着抚胸,痛出了一身冷汗,眼前金星乱窜。没想到聂冬这一掌倒真有那么几分威力。
  突然,大白跳了起来,呲牙咧嘴地发出警告声。
  胡真勉力抬头,一双染血的墨靴出现在她眼前,她想逃,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连连后退,退到大白身边,恨恨地抬头怒视来人。
  聂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为什么?我知道皇帝命你抓我回去,但是……为什么?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她怒道,首次在聂冬面前显露了真性情,此刻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要死就死吧!她绝不会让聂冬有机会擒住她,也绝不让俊帝有机会拿她当棋子!
  「因为皇帝给我送来一个盒子。」聂冬面无表情地说着:「里头装着我弟弟的头颅。」
  胡真倒抽一口气,僵住了。
  虽然聂冬从来没提过,但她知道聂家还有个遗腹子,现今才七岁多一点。七年多前的祸事让他母亲深受打击以致动了胎气,那孩子早产体弱,全家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掌心里呵护着,好不容易才养到七岁……俊帝杀了他,把他的头颅送来给聂冬?只因为聂冬没能带她回去?
  她哑口无言,甚么话也说不出来,泪水不断不断涌出,望着聂冬突然瘦削了一整圈的脸,望着那双空洞的眼睛,胡真哭得几乎无法呼吸。
  「天哪!我真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聂冬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朝她伸出手。
  「跟我回去吧。」
  幽州府
  「幽州派出的幽军共五千一百三十一人,阵亡一百一十七,轻重伤两百,全军都已经宣誓效忠,随时可出发。」山鬼拿着名册禀报。
  兰欢并不说话,他的心思早飞得老远。
  「果然小胡公子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人,我还以为他们的连弩箭上用的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物,没想到完全不是啊,只是迷药加上软筋散,药力是重了点,但中箭的人性命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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