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也知道自己管了王爷的家事是僭越了,老实说这也是卖他老脸,最后一回了,若王妃真不知道适可而止,将本来就稀薄的夫妻感情磨光,神仙也救不了她。
按理说,夫妻嘛,想要见个面也用不着这么公事公办,非传召不能进入,但是王爷和王妃就是走到了这个地步。
独彧不想见何妍芝是非常摆明的事,可睨了苦劝的老九一眼,没吱声,这算是答应要见王妃了。
「臣妾见过王爷。」一进来,何妍芝的理智线还残存一线,还知道要执礼。
男人漠然的垂着眼,若是略去他那死白的脸色不提,他是好看的。眉是长眉,显得有些男子气概,夙眼颀长,眼珠黑润,举止优雅飘逸,不染一点尘嚣味。今日的他一袭纱罗地蟒袍,头束嵌宝赤金冠,眉目的阴森似乎消退不少,她看着看着,心神竟有些恍惚。
她有多久没见到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她自己都数不清日子了。
她整天忙着自怨自艾,忙着写信回娘家诉苦,忙着抱怨愤恨,忙着诉说他的不是,但仔细想想,他做了什么?
他不过是娶了她,这主意还不是他自己提的,为了这件事她不痛快,使得夫妻两年比陌生人还不如,她都在做什么?老实说,她也不知道。
两人一上一下,独彧也不让人看座,何妍芝倔强的扬头直视他,氛围一点一滴的陷入谜团般的诡谲里。
何妍芝相信自己要是不先开口,他下一个动作便是沉默的拂袖而去收场,那么她这一趟就白跑了。
「王爷,你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否则臣妾不活了。」
一来就使哀兵政策,没有硬杠,这让在一旁抹冷汗的老九吁了口气,但瞄过眼来,他清楚的看见王爷无动于衷的表情。
「说人话。」
可惜王爷不喜欢迂回,王妃还来这套,难怪碰一鼻子灰。
何妍芝明显噎了下,她用帕子擤了擤什么都没有的鼻涕眼泪,收起哭腔,骄傲的脸又仰高了。「不是臣妾和侧妃不对盘,王爷也知道臣妾体弱,向来是有些起床气的,那日妹妹来敬茶,臣妾怕自己不得体才不见她,哪里知道就这样得罪了妹妹。她没把我这姊姊放在眼里就罢了,臣妾接二连三让嬷嬷去请她过来喝茶,她院里的人竟然连门都不让进,臣妾的颜面扫地,往后让臣妾怎么做人……」
独彧眼里完全看不见她的装模作样。「那你想怎样?」
「就让她来伺候本王妃,让本王妃教她一些做人处事的道理,才不会落人口实说王府里没规矩。」只要落入她手里,绝对让那女人脱层皮。
「你少人服侍?」
「怎么,让侧妃来服侍臣妾,王爷心疼了?侧妃身为贵妾,对臣妾却不恭不敬,臣妾把她放在身边教导是为了以正视听。王爷倘若偏心侧妃,恐难以服众。」她就不信王爷还能袒护那女人。
「是本王让她不用去粹芬院的。」几个字堵住何妍芝的长篇大论,自以为是的言论。
「王爷怎能这样?!」何妍芝也不扮柔弱了,她向来我行我素,丝毫没把独彧放在眼底,老觉得他娶了她就是他的错,即使刚刚曾一度站在他立场想,但也只是稍纵即逝罢了。「褒氏是妾就该执妾礼,王爷岂能纵容她视法度于无物,乱了规矩?」
她转头又忘记何谓王府的规矩一一在王府里,王爷就是法。
独彧已经不想再应付她,冷冷一句打发了王妃。「王妃早晚不曾来向本王请安,凭什么侧妃要早晚去向你请安?多余!」
何妍芝如被雷劈,刻意粉妆的脸庞不自觉的抽搐着,双拳捏得死紧。
「往后,长乐院你也不用再去,那里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就好好待在粹芬院。名义上你仍是恭亲王府的王妃,该你的本王一样都不会少。」
独彧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冷,何妍芝在他的心目中什么都不是,他能给予的也就只有正妃的金册和待遇,至于多的,没有了。
何妍芝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到现在觉得浑身冰凉,即便屋里暖气充足,她却觉得如身处冰窖。
衣食用器金银……她要那些虚的东西做什么?她要挣的是一口气。
她还有话要说,却见独彧摆手让人把她领了出去。
何妍芝,脚深一脚浅的离开了朝阳院,她受打击的不是独彧那些话,而是他偏了的心。
曾几何时,长乐院那个贱人已经不知不觉的把王爷的心揽去了?
那个男人的心,为什么她会开始在意了?
是不是失去了,她才觉得重要?如今要挽回,会不会来不及了?
施嬷嬷搀扶着王妃,看着她迷茫的眼,连劝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心里叹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初该说的、该讲的,王妃一句也听不进去,对王妃来说,她的心始终记挂着可以往更高位置爬,忘记选择权并不是在她一个弱女子身上。男人对于什么事物对自己有利是很敏锐的,王妃始终不明白当初她被太子舍弃,就是人家觉得她不适宜。
取舍之间是不需要道理的。
王妃满肚子的不甘愿,无视这个夫婿,然而夫妻一体,就算丈夫的宠爱对她来说不重要,可王妃却忘了夫君对她的态度,也决定着她在夫家的日子能否过得舒心愉快。男人在她这里得不到温暖和慰藉,她能阻止王爷去宠爱别的女人吗?
凭什么?
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四小姐要是再不知醒悟,继续往作死的路上走,谁都挽回不了她和王爷的关系。
施嬷嬷摇头,再度叹息。
王爷和王妃的关系决裂,是不会有人来说给褒曼听的,她只要游刃有余的管着她的长乐院就好。
应该说独彧给她的这些人皆训练有素,只要她稍微说点什么,人家就把事情办妥,不用她费半点心,她只要最后拿个本子核对无误就了事了。
独彧更是个省心的,他办完公就回来休息、看书、吃饭,熄灯睡觉,唯一麻烦的就是每天都要洗头,然后要她替他烘干梳理头发,好像这是每天都必须举行的仪式一样。
再多一点就是,近来白日起床时,他不让那些宫人碰他了,非要穿她亲手挑的袍子、替他正衣冠,连配饰也要经她的手,另外也不知打哪听来说为人妻的理当替夫婿缝制贴身衣物,便说他也要穿她亲手缝制的衣物和鞋子。
王爷、恭亲王爷,你这王府里的针线房婆子是养着好看的?那些宫里带出来的人都不如她伺候得好是吗?
偏生褒曼连推都没法推,谁叫她能做衣裳卖钱,要是连夫婿的贴身衣物都做不出来也太扯了。
就当作感谢他为她免除了最大的外患,不用每日一早哈欠连天的到粹芬院去请安,只要安分的待在长乐院就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褒曼还是乖乖替独彧缝制了贴身衣物。
后来她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染坊、织坊上面,她鼓励那些小姑娘、小媳妇种桑养蚕,保证王府会以优惠的价格收购,当然前提是桑叶要种得好,蚕宝宝要养得r,要是蚕吐不出丝,桑叶养老了,损失要自己认。
这种桑养蚕,只要农村有多余的人口,不论老幼都做得来。就算不能挣什么大钱,但是推广之后,给自己还是孙子买点零嘴绝对是绰绰有余,因此颇受欢迎。
织坊的布也不怕没有去处,染坊里正等着呢。再加上裁缝师的裁剪、绣娘的绣工,形成一条龙的事业线,虽旷日费时,但是褒曼没在担心,等一样样上了轨道,离成功就不远了。
褒曼在王府的第一个年,她和独彧吃过年夜饭,打发了下人们红包就把众人遣出去,让他们自己去找乐子。毕竟是过年,总得让这些一整年尽心尽力的仆役能喘口气,有的也能趁机回家和家人团聚。
以往,独彧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听着褒曼的安排,独彧也默不作声,但是看得出来他是赞成的。
两人坐在暖融融的屋里,穿着最舒适的家常服,一个看书、一个缝衣服,褒曼偶尔拿点零嘴用小碟装了放在独或的小几前,独彧见炉火小了,动手去夹块银丝炭添进暖炉里,偶尔零星听得见屋外大雪压着大树落下的雪块声及不知打哪来的鞭炮声,温馨甜蜜的气氛守着即将过去的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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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是妾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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