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主的男人 下 第七章

  巧耳热红,他低沉嗓声慢悠悠传进——
  “不是在玩,是算帐。这笔帐本金加利息,你可欠大了,不是吗?”
  “……”
  结果还是低首,乖乖任他梳发,用皮绳高高束作一把,再从那一大把发丝里挑出几缕,编出两条麻花辫子。
  他没编过发辫,一开始编出粗粗两条,他瞧着不满意,打散重编,还是不满意,打散再编,都不知试过几回,试到她体力不支,头歪歪靠着他大腿睡去。
  醒来时是偎在他怀里的。
  下意识摸摸头发,发现两条麻花辫子编好了,辫子尾端还不忘将她那两根斑斓鸟羽系上。
  然后他带着她离开地底洞。
  感觉是往北方深进,而非往南返回五戟岭。
  她家的大黑当日将她送到陀离境内之后,就被她解缰卸鞍赶走。
  她知道的,自己若遁进陀离,狠心不理心爱的白鬃黑马,大黑认得归家的路,最终是会回到天养牧场的。
  因此随他一路往北时,已遣走坐骑的她只得与他共骑,被他护在怀里。
  似乎也只能如此,毕竟她双眼尚未复明,想自己骑马上路并不容易。
  既然想好了要任他算清他俩之间这笔陈年旧帐,随他带往何处,她实也没立场
  过问,但……但是啊但是,就这么一件事横在心间,堵得她寝食难安,只能厚起脸皮求他了,别无他法。
  “我乾爹干娘还有天养牧场的大伙儿……他们平安无事的,是吗?倘若可以,我想……想见干爹干娘一面,他们肯定担心我了,我也是……担心他们……”略顿,喘了口气理清思绪。“我知道咱们正往北边深入,不是往南走,我们没要回五戟岭飞泉关,没要回北境屯堡……我会跟你走,去哪里都成,在这之前若能见到干爹干娘,那当然最好,如果不成,那、那能不能请你让人送封书信到牧场,要告诉他们,我没事,好好的,没事……”
  男人没立即答话,似乎正思虑着。
  她心里一急,坐在红鬃驹上一把搂紧他的腰,想也没想便道——
  “就求你这一次了,求求你帮我捎封信给干爹干娘,往后……往后全听你的,不会再求什么,真的,真的呀!”
  她开口求他的当下,他什么话都不应,只策马疾驰,还一掌将她妄动的小脑袋瓜压回温暖的披风内,明摆着不想理她……但……欸欸,当天晚上,她却见到她家干爹和干娘了。
  那是在果多老人的地盘上。
  果多与干爹是老交情,之前果多上天养牧场饮酒寻欢时,还见过她跟聂行俨一块儿滚进干牛粪坑内,那时就已识得聂行俨。
  只是丽扬没想到,这次为了寻她、救她,连果多老人都动用了他在北方野原的势力。
  欠的债越来越多,令她惶恐,待见到干爹和干娘,她本来没要哭的,因为“夏舒阳”不是哭鼻子的料,岂知她没哭,干爹却先哭给她看,害她完完全全就没能忍住,扑进干爹宽大温暖的怀里哭得唏哩哗啦。
  而她家干娘……令她哭得更凶猛。
  原以为干娘肯定会指着她的额头,先骂得她狗血淋头,结果不是。
  干娘将她一拉拉进羊皮帐子里,先是望闻问切,再来是针灸药洗,她虽看不清干娘的表情,却知定是焦急的、心疼的。
  “干娘,我只是气血不足了些,养回来就会好的,眼睛也是,会好的。”结果有水珠“啪嗒”一响落在手背上,温烫温烫的,不是泪是什么……当时干娘正拉着她的手往她指上灸药,所谓十指连心,药气能从指尖汇向左胸,她的手在干娘手里,把眼泪落在她手背上的不是干娘是谁……
  从未见过她家干娘掉眼泪,当下不仅惶惑惊悸,更觉九死都不足以谢罪。
  她于是被吓哭。
  抱着干娘哭,哭得可说惨绝人寰,她模糊觉得,只要自己哭得惨兮兮,干娘便不会哭出来吓她,所以……先哭先赢。
  后来干爹干娘欲带她回天养牧场,她没要回去。
  还不能回去啊,就是……隐约有种感觉,觉得聂行俨似乎想把她带往某个地方,她得跟着。
  当干爹干娘当着果多老人与其他人面前提出要带她回牧场的事时,她本能就往身旁的男人靠近,摸索间一把抓住聂行俨的胳臂,之后她为自己这般的直觉动作感到脸红心热,好像太依赖他了,但,不可以这样。
  不可以的。
  是喜爱他,爱得不行,但始终是配不上的。
  他太好,值得比她更好的。
  待她还清该偿还的,消了他心中多年滞碍、抹掉阴影,他们俩也就各走各的路,各得各的幸福,也是好的。
  所以,太依赖不好。
  可是啊可是,在她真说服了干爹干娘,让她随他去,这一路北上再北上,目力一直没能恢复清明的她不依赖他根本不成。
  在果多老人的地盘上辞别干爹与干娘,约莫七日之后,他们共乘的红鬃大马踩进另一个古老牧族的势力范围里。
  此地是北边沙漠中的一方绿洲,聂行俨与这古老牧族的年老族长撒拉罕显然相识甚久,是忘年之交,对方热情招待,为他俩洗尘。
  整场迎宾洗尘的篝火宴,她是打从心底想撑持到最后,但实在体力透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一次煎熬心血以旁门左道的速成大法炼制迷香,到底是伤着根本,令一向身强力壮的她变得虚弱许多,动不动就困眠。
  好困啊……她歪在篝火旁的一块大石上睡着,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有人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踏得稳实,将她抱进舒适的暖帐里。
  她窝进软乎乎的羊毛毡子里,侧着身,脸面向里边,下一瞬即要沉进黑梦中,耳鼓却轻轻遭声音敲打,有谁也跟入帐内,与抱她进帐子的男人说起话来。
  是撒拉罕老人,慢吞吞道着——
  “小娃娃气血不足,得好好养润,俨帅把她留下吧,族里的药巫能帮得上忙。”
  丽扬想,她是神气的大阳姑娘,才不是什么小娃娃,然思绪一荡,想到这些天被聂行俨带着走,玩来又玩去,吃喝拉撒睡几乎被玩光,尊严大大受损……拿她当小娃娃照料,他似乎相当乐此不疲。
  所以,是,她是个小娃娃没错。欸欸。
  大掌抚着她后脑勺,她不仅当了娃娃,还成了被豢养的小羊羔、小狗崽。那只大掌的主人低声答:“她跟着我。”
  老人“嘿——”了声,像发笑。
  丽鼸知他二人又说了些事,撒拉罕才离开,但语音入耳已飘忽,她捕捉不住。
  不难猜的,谈的应是与陀离相关之事。
  这一次策马往北,他带着她穿过陀离国,以为是双人单骑走天涯,实则化整为零,他亲自练出的那支亲兵有不少人亦跟随过来,只是各自散入陀离国内分批追上,她双目尽管无用,耳力还是灵的,几晚野宿,总能听见几匹大马踏近,听到他与手下们说话。
  很像当年他的父帅为牵制或切断陀离边境的连结,暗中穿过敌国,与更北方的部族一一联系那般,他也在未雨绸缪啊……
  之后她睡去,不知睡下多久,感觉羊毛毡子内多了一人。
  男人熟悉的身香一靠近,迷迷糊糊的她身子迳自动作,原是面向里边的睡姿随即转过来,缩着往他怀里蹭。
  脸被扳起,染香的温息罩下,小嘴被吻住。
  他的舌甫钻入她微启的唇瓣中,她神识一凛,迷蒙眸子渐渐瞠圆。
  她之所以如此戒备,全拜他所赐。
  自那天在地底洞的阴阳泉池里,他将她撩拨得晕头转向、全身发抖,结果点了火就走,丢她在池里傻坐,他真折磨她上瘾了,夜里时不时就来逗弄,既吻又抚,见她失神陷落,满身泛红潮,他就撤手不理。
  明明他是极想要的,那隔着薄薄布料紧抵她的男性欲火烧得热硬不已,她脑中都能描绘出他的形状,但他偏偏不做到底。
  很难受,无奈的是明知难受,还是次次被亲得头昏脑胀。
  他设下大网,她飞蛾扑火自动跳落,一开始再如何戒备都无用,最终都要被逼得丢盔弃甲,在欲求不满下瑟瑟直颤收场。
  他整弄她,她可以理解,整到连他自个儿都不好受,她就弄不懂了。
  好像为着何事跟她闹,他生闷气,下手凶残,而她根本是丈二金刚摸不到脑袋瓜,如坠五里迷雾啊!
  气息渐促,他吻得深浓,仿佛她是一道百嚐不厌的美味,得反覆再反覆品嚐,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大手循着亲吻过的痕迹,缓慢而热切地膜拜那凹凸有致的娇体,照样两下轻易就夺走她的神志,让她从头到脚、由里而外全都软得像滩水,却又燥得快要自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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