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难追 第二十章

  明明记忆中并没有这张面庞,但那人对她说话的语气却让她感到十分熟悉。
  安夏本能地挣脱了他的怀抱,小茹连忙上前搀扶她,她惊魂未定地退到一旁,慌忙穿上丝履。
  那人又对她道:「夏和,许久未见,你依然如初。」
  他知道她是谁,却不尊称她为公主,直唤她的名字……他到底是什么人?
  安夏打量着对方,眼前的男子一身异国的服饰,年轻又高大,与杜阡陌的儒雅相比,显得粗犷而野性。
  「怎么,不认识我了?」那人依旧笑着,微微叹气道:「也对,隔了这么多年,我们都长大了。」
  安夏沉默着,努力猜测对方的身分,生怕一句话回答得不妥当,引来麻烦。
  他道:「听说你上次病了一场,许多事不记得,可好些了?」
  他知道得还挺多,所以也是皇亲国戚吗?安夏瞅了瞅小茹,希望小茹能暗示她答案,然而小茹也是一脸茫然。
  忽然有人从远处走来,盈盈地笑道:「殿下——」
  安夏回眸,只见楚音若穿着一身盛装款款而来,行至那男子面前,微微施了个礼,并道:「原来殿下在此,父皇已经设了宴,请殿下共进午膳呢。」
  那男子还礼道:「有劳太子妃了。」
  「殿下与公主已经见过了?」楚音若目光一转,看到安夏时,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他轻声道:「见过了,只是公主似乎不认得我了。」
  楚音若安慰道:「公主病了一场,记性不如从前,否则凭着少时的情谊,哪会忘呢。」
  少时的情谊?安夏眉间紧蹙,寻思着。
  楚音若轻声提醒道:「公主,这位是崎国皇子拓跋修云。」
  拓跋修云?是那个与夏和青梅竹马,立志要迎娶她的拓跋修云?
  天啊,怪不得刚才这男子的语气如此暧昧,看她的眼神也那般炽烈……所以他真的是她的初恋?
  安夏霎时僵住,思绪散乱了一地,无从收拾。
  「拓跋修云真的是来提亲的?」安夏唇间曝嚅着,这个问题已经问了好几遍。
  楚音若答道:「听说是的。」
  「他真的……是我的初恋?」安夏瞪着她。
  她笑道:「这个我哪里会知道,要问你自己啊。」
  安夏侧眸看了看小茹,小茹连忙摆手道:「奴婢仅侍候公主两年,对过去的事也不晓得,而打小服侍公主的尹嬷嬷已经特准出宫还乡了,怕是要问她才行。」
  所以从前的夏和公主到底爱谁?是杜阡陌还是拓跋修云?或者两个她都爱?这么花心……
  安夏叹一口气,侧靠在东宫的软榻上,方才惊魂未定,现在又满腹疑虑,一颗心像是笨满了东西,胸口堵得透不过气来。
  楚音若道:「来,我的公主,先喝一碗冰糖莲子羹吧,别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安夏问:「拓跋修云此刻在父皇宫里用午膳?」
  楚音若摇头,「午宴摆在华延殿,礼部两位侍郎也一并作陪呢。」
  「礼部?」安夏一怔,「哪两位侍郎?」
  「新上任的余子谦余侍郎,还有……」楚音若莞尔道:「你猜呢?」
  「杜侍郎也在?」安夏又是一阵心烦意乱,「父皇明知拓跋修云前来的目的,为何不让杜侍郎回避一下?」
  「其实我也不明白皇上如此安排的用意,有一件事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
  安夏凝眸,「什么?」
  「杜大人到礼部上任那日,曾至御书房觐见过皇上。」
  「我知道,按礼仪确实该如此,」安夏不解地问:「怎么了?」
  「这是事后陈公公悄悄告诉太子的,」楚音若顿了顿,「当时杜大人在你和熙淳公主之间似乎已经做了决定。」
  「做了决定?」安夏立刻直起身子,「怎样的决定?」
  楚音若笑道:「说是不想再跟熙淳公主见面了。」
  安夏呆了一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再与别的女子见面,岂不就意味着他选了她?
  楚音若看到她滞顿的神情,打趣道:「高兴得傻了?」
  安夏又惊又喜,「可他……为什么不来告诉我呢?」
  这些日子他对她避而不见,假如真的选择了她,这样的态度着实奇怪。
  楚音若沉声道「因为他听说了拓跋修云的事。」
  「什么?」安夏一惊。
  「此事哪里瞒得住呢,」楚音若以手支着下巴,「杜大人在礼部任职,负责接待外国使节,拓跋修云此行便是他与余侍郎一并专程陪同,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安夏一时间不知所措,陷入沉默,许久之后,她方问道:「午宴已经散了吗?」
  楚音若推测着,「应该还没散吧。」
  「正好我有些饿了。」安夏倏忽站起来,「嫂嫂,陪我去一趟华延殿。」
  顷刻间,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仿佛是上天在她仿徨无助时给她的惠赠,猛地一下全身来了精神,大概人都是如此吧,在坠入崖悬的一刻忽然有了自救的意识,这是一种生存的本能。
  杜阡陌暗自看着拓跋修云,算起来,拓跋修云是他的堂兄吧?
  他的父亲是崎皇的弟弟,当年私游萧国时,与他的母亲偶遇,也许是前世的缘分,两人一见钟情,也曾有过一段宁静美好的时光,然而终究因为身分悬殊,父亲返回崎国以后,再也没有与母亲见面。
  再深的缘分,假如没有好的结果,也只能说是孽缘,而母亲生下了他,他便是这段孽缘里的苦果。
  同为皇子,拓跋修云此刻高高在上,而他却卑微地坐在角落里,隐藏着自己的身世,好像永远见不得阳光。
  其实有很多事情他不太明白,比如母亲为何要执意入宫?比如当年母亲为何会陷害宋婕妤?假如这一切皆是崎国指使,难道母亲与父亲还有联系吗?若非为了父亲,她又何必这样做?
  就算此生自己崎国皇子的身分永远得不到承认,至少当年的秘密必须弄清楚。
  酒过三巡,萧皇笑着问拓跋修云:「殿下此次亲赴我萧国,不知所为何事?」
  「小王以为我朝使节已经对陛下说得很清楚了。」拓跋修云亦笑着回答。
  萧皇揉了揉太阳穴,「这阵子朕事务繁多,或许贵国使节说过,但朕不太记得了。」
  拓跋修云道:「当年小王暂居贵国宫中时,曾与夏和公主十分要好,小王心仪公主,立志要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可惜当时小王不才,未得父皇青睐,归国之途未卜,只好将爱慕之心隐藏起来,可如今父皇已经颁旨封小王为太子,小王便连夜前来,希望陛下能看在小王一片真诚的分上,将公主恩赐于我。」
  萧皇盯着他,「殿下当时暂居我萧宫时,还很年少,不过是与夏和有些青梅竹马之谊罢了,也算不得男女之爱,殿下可曾想清楚了?」
  他一脸认真,「陛下,小王自然是想得极明白,返回崎都之后,这几年来父皇也曾赐我美女无数,但小王只对夏和公主念念不忘,虽然小王当年离开贵国时年仅十七,心意却早已确定,况且民间十五、六岁娶妻生子的不在少数。」
  萧皇看了杜阡陌一眼,方对拓跋修云道:「或许你心意已定,可是夏和当年比你还年少,如今她的心思未必可知。」
  杜阡陌知道这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自从那日得知崎国皇子是为了求亲而来,他便对夏和公主避而不见,萧皇肯定是明白的,却没有过问他一句,应该是要他自己做决断。
  萧皇在公主们的婚事上似乎一向很放任,闻遂公主嫁得很好,也是因为全凭她自己的心意,也许萧皇希望夏和像她的长姊一般,自在欢喜,落得安然。
  忽然,陈公公来报,「启禀皇上,熙淳公主候在殿外,说是想与修云皇子一见。」
  「熙淳?」萧皇一怔,「她怎么来了?」
  陈公公提醒道:「熙淳公主与修云皇子也是一道长大的,皇上忘了?他们还是表兄妹呢。」
  「哦,对,对,」萧皇道:「叫她进来吧。」
  杜阡陌发现自己方才有过与萧皇同样的疑问,为何是熙淳?要来也该是夏和才是……
  他的心头总在不经意间闪过她的名字,是因心之所向,所以念念不忘?
  熙淳踱进殿来,施礼道,「给皇上请安——」
  「来,见过你修云表哥,」萧皇道:「你们俩多年未谋面,恐怕是不认得了吧?」
  「怎么会呢,」熙淳笑盈盈地道:「修云表哥虽然变得高大了,但依稀还是少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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