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日子还长得很,您不能这样苦熬。」
「哪个女人的一辈子不是在熬,差别在于熬得过或熬不过罢了。」她长叹,「为母则强,熬不过、也得熬,对不?」
「小姐,您别这样……」语珍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语瑄也低声啜泣。
「既不回头,何不相忘?既是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再次长叹,无双道:「都下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语珍、语瑄齐声应喏,低头、开了门,转身离开房间。
两人都在哭,揉着眼、垂着头,间或听见几句抽泣。
储忠、储孝皱眉,转头望一眼映在窗纸上的身影,夫人斜倚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书,今夜……怕是彻夜难眠?
他们互视一眼,扳正身子,继续守着。
接近天亮,屋里蜡烛方灭,夫人想通了吗?储忠、储孝松口气,但愿夫人真的想通,别再为难自己。
蒋孟霜拥着钟岳帆,这一夜,她睡得很好,但她知道岳帆没睡着,他挂心着、挂着静心园那一位。
蒋孟霜心底冷笑,真是好手段,以退为进,让所有人都忘记她是怎样激烈反弹、不愿让自己嫁入钟家。
不过,再多的手段,也阻止不了她和岳帆的命运,他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醒了?」钟岳帆低头望她,嘴角带着笑意,眼底却添入几分愁绪。
整个晚上,他都在等无双闹起来,如果她肯闹,他便明白她尚未死心,她还想为自己争取,但是……一夜平静。
他让储忠、储孝守着静心园,但她说守得住她的人,守不住她的心。
她真真切切地不要他了,是吗?
六年夫妻,聚少离多,但一封接着一封的书信,传递了她的爱情。
她愿意为他受苦,因为爱;愿意为他忍受寂寞,因为爱。
她曾说:「爱情能让聪明的女人做无尽傻事,能让精明的女人遗忘算计,只是一心一意地专注心爱的男子。」
他辜负她,所以她把爱情全收回去了,是吗?
他与她之间,是谁应了谁的劫?又是谁成了谁的执念?
「你一夜没睡?是不是心里挂着姊姊?」蒋孟霜问。
看着善解人意的孟霜,他轻握她的小手,道:「无双是个很好的女子,你要敬她、爱她,好吗?」
「我再傻也明白,我爱你,便要爱全部的你,我很清楚姊姊是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无须交代,我当然会敬她爱她。」
他亲亲她的脸颊,说:「起吧,我们去静心园,接无双去向爹娘敬茶。」
「嗯,我很快的,不会让姊姊久等。」她飞快下床,充分表现自己的听话。
看着乖巧可爱的孟霜,钟岳帆心感安慰,但愿孟霜的懂事,够化解无双心头的结。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静心园,储忠、储孝依旧站在无双的屋门边。
「昨夜夫人她……」钟岳帆问。
「夫人看了一夜的书,方才歇下。」
钟岳帆点点头推开屋门,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是不想让奴婢起床再添新烛,才上床睡的吗?她总是替人设想周到。
走进内室,掀开帷帘,但……
钟岳帆抢身上前,拉开棉被,一把拽下床上的语珍。
语珍被扯下床,撞得全身疼痛不已,却仰起下巴、满脸的骄傲,过去在燕家,大家都说小姐的丫头一个个像小姐,傲气无比。
是啊,她们就是!
语珍一夜无眠,张着布满红丝的大眼,仰头凝睇姑爷,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她并没有被吓到。
她的笑容带着讽刺,极其碍眼,但钟岳帆顾不得这些,怒问:「为什么是你?无双呢?」
「小姐昨夜已经离开尚书府。」
「离开?储忠、储孝!」他怒吼一声。
储忠、储孝飞身进屋,却发现……他们被骗了?该死,两人双膝落地,懊悔不已,他们怎么会相信昨晚那番对话?
语珍慢条斯理地穿上鞋,走到柜边,态度雍容、无半分惧意,像个大家千金似地,哪有丫头的影儿?
储孝偷看一眼,人人都说夫人宽待奴才,原来是真的。
语珍拿出一封信呈上。「小姐说,请姑爷别责怪两位储大哥,任凭他们再精明,只要小姐下定决心,就有本事走。」
钟岳帆心太急,用力扯开信封,谁知跟着信笺滑出来的是一柄玉簪,他来不及接住,玉簪落在地上。
铿地一声!断成两截,那是他亲手挑选的定情簪。
断了!断在他眼前也断在他心里……这在预示着什么?预示他和无双之间真的断了?
信笺里只有潦草几句话,他却看见千言万语,看见她的怨、她的恨、她的茫然无助与悔恨……
钟岳帆失魂落魄地不断重复看那几行字句——
也许是前世的姻,也许是来世的缘,错在今世相会,徒增一段无果的恩怨。
恩怨已了,情爱已绝,断章处空留余声,愿君怜妾意,善待小子,莫教他失怙无依。
她悔了吗?悔将情爱留在他身上?
他失去她了,对吗?失去那个对他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是我想要的那一瓢,谁都无法取代」的女子。
她表现得那样斩钉截铁,为什么他还能认为,她像其他女子那样,终会向命运低头?
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她不是普通女子,没有任何的人事可以逼迫她的爱情低头。
她非要他承认,他已经不爱她。错!他爱她,一如当年,他只是、只是……
垂下眉睫,他找不到说词为自己脱罪。
糖儿醋儿酱儿在胸口翻洒,各种滋味四处漫流,他不想失去她,却永远失去她了……
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语珍屈膝道:「小姐吩咐,往后奴婢与语瑄、语珊一起贴身服侍小少爷,还望姑爷成全。」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他还有园儿,园儿是无双的牵绊,他会拉得她无法远走高飞,他会把她的心留在钟家。对,他还有园儿……
他扬声喊,「语珊呢?叫她把园儿带过来。」
他要把园儿养在膝下,他要严密地监视他十二时辰,无双会回来探望的,她会……
语珍冷笑,这会儿才想到儿子?在少爷惶惶不安、担心亲爹有了新人不要旧人时,他在哪里?在少爷生病、哭闹时,他在哪里?他可知道,小姐替他兼了多少父职?
「姑爷放心,小姐没带走少爷,也没带走嫁妆,她一向说到做到。」
语珍屈膝向姑爷一福身,走出屋子,从现在起,她们要替小姐在尚书府建立一座宝塔,不让有心人谋害少爷!
【第三章 情敌之兄】
要流多少眼泪,心才会 干涸?要说过多少次不爱才能真的不爱?细细的两条腿彷佛有着千斤重量,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她穿越,她不敢卖弄才能,她像所有的大家千金那样,在人前,压抑性情、安静长大,她顺从这个时代的规则,唯一的「不古」,只有……遇见岳帆、嫁给岳帆吧。
十三岁的她,正在等待选秀,教养嬷嬷的课程让人喘不过气,她满脑子想着,要怎么逃过这场灾难,于是称病、躲到白马寺里休养。
她是在那时候遇见岳帆和……皇上的。
同样是十八岁青年,一个斯文儒雅、脱尘若仙,一个英气逼人,精锐张扬。
后来她爱上谪仙,还以为是个文士,却不晓得他是征战沙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而意气风发、宛若天神的将军级人物,竟是少年天子陈羿。
她这才明白,自己相人的眼光差了些。
知道她是燕侍郎之女,岳帆问:「你不是该待在家里,好好跟着嬷嬷学习礼仪,等待选秀吗?」
她嘻嘻笑着,恣意回答,「选秀是给向往后宫的女子康庄大道,不是我想走的路。」
她的回话勾引出他们的兴趣,陈羿问:「天下女子都盼着那份尊荣,怎么,你不想要?」
她灵活大眼一转,说道:「天下女子千百种,有人想要锦绣华宅,有人喜欢简朴陋屋,有人喜欢竞争的快感,有人喜欢单纯的喜悦,那份尊荣于我而言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陈羿与岳帆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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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宝无双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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