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迷花魁 第七章

  潋艳抿紧唇,忖了会便道:“不能再拖了,我去请守门的邦哥帮忙。”虽说邦哥不见得会帮,可眼前她已经无计可施,用跪的用拜的也要把人求来,大不了再撒把银子买通他。
  “我去。”
  竹音自告奋勇,才刚放下应三爷的手,便听见香儿气喘吁吁地喊着,“邦哥,就在这儿,你动作快一点。”
  “你小声一点,要是我私自踏进这儿被菊姨知晓,我会被她扒掉一层皮。”
  “邦哥,你放心,既然会请你帮忙,绝不会害了你,待会还有后谢呢。”
  潋艳抬眼,就见香儿已经把邦哥给请来。邦哥长得虎背熊腰,白天守在后门,是防花娘逃跑的看门小厮。
  严邦一见草地上全身是血的男人,眉头一皱,立即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应三爷给抓起,粗声问:“要将他搁在哪?”
  竹音才要开口,已经被潋艳抢白。“邦哥,将他安置在我的侧房。”
  严邦应了声,三步并成两步地直朝她的院落而去,然走了几步,又问着香儿,“潋艳的小院在哪?”
  “跟我来吧,邦哥。”香儿快步走在前头指引。
  潋艳和竹音赶忙提步跟上,待人送进了侧房后,香儿又打发了严邦将大夫找来,自然不忘在他手里塞了点碎银。
  “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严邦一走,香儿随即愁着脸问。
  岂料,潋艳却是一把扑进她怀里,吓得她瞠圆了眼。“……小姐,你怎么了?”
  “香儿、香儿,你果然是最棒的!”原谅她不够信任她,以为她丢下她一走了之,还暗暗伤心了一把。可实际上,香儿办事最稳当,竟帮她把邦哥给收拾得服服贴贴,知道遇事该怎么做怎么拿捏,比她脑袋精明多了。
  香儿被夸得一头雾水,有点赧然地拍拍她的颊。“小姐,我还真摸不清楚你的心思呢,只是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还有,虽然邦哥替咱们找大夫,可这事菊姨一定会知晓,你得要先想好对策才成。”
  香儿往床边望去,就见竹音坐在那儿直睇着昏迷不醒的应三爷,那神情说有多痴情就有多痴情。
  “放心吧,菊姨那边有我顶着。”潋艳抱够了才笑嘻嘻地抬眼。“别担心,老天既让我看见他,那就代表老天要我救他,他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他要真没事,也不能在这儿养伤啊。”
  “他是个富贵公子,待他清醒,自然会差人把他接回去的。”对菊姨来说,她帮了个富贵公子,菊姨不会反对的。
  一切本该照她的想象进行的,可偏偏她漏算了一点。
  “……你无家可归?!”潋艳用气音问着。
  不会吧,怎会有这种意料外的状况发生?
  大夫一来,快速地替他上药后,直说他命大,及时得到救治,只要人清醒,喝了几帖药,伤就会稳了下来。然而第一帖药都还没煎好时,他人就清醒了,虽然脸色死白,但那双深邃的俊目依旧沉着有神,而且直盯着她瞧,使得她头皮都快发麻,心跳一阵失速,半晌,她才想起正经事,谁知道这一问,竟问出了他无家可归的窘境。
  这下子死定了,照她的估算,大夫进出大厅,肯定会碰到菊姨,所以菊姨也差不多要来兴师问罪了,而他现在却说他无家可归……
  “你无须担忧,我不会在这里叨扰你。”他低哑地道,敛目的侧脸噙着几分愤世嫉俗的恨。
  潋艳眉头都快打结了,心想才隔了一阵子不见,他整个人似乎不太对劲,想问他,毕竟是交浅无法言深,不问嘛,他待在这里确实是个大问题,偏偏她又不可能在这当头赶他离开天香楼。
  送佛送上西天,她要是在这当头赶他走,同样是逼他去死,这事她绝对不干,所以她非得找出让菊姨愿意留下他的法子不可。
  “你尽管放心,就在这儿待着。”略略想出了轮廓,她二话不说地保证。
  他瞧也没瞧她一眼。“男女该防。”
  潋艳不禁低笑了声。“这儿是青楼,要是男女该防,销金窝全都可以歇业了。”
  他眉头微皱,听不出她是自嘲还是怎地,教他不由得正视她,思绪千回百转,而最终,他的心定了下来。
  “你要我留下吗?”他问。
  潋艳微扬秀眉,不去揣度他那种近乎暧昧的问法,想了下便道:“你曾经救过我,所以我还一次情,这是天经地义,我可以想法子让你在这儿待下,直到你不愿待为止。”
  “我可以留下,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他承诺着。
  他能逃过死劫,这条命自然要给她,唯有她能决定他的去留。
  “这是你报恩的方式?”她好笑地说。这种说法,好像他连命都可以交给她……这恩也报得太大了点,她不敢收。
  “是。”
  “那……我可以问你为何受伤吗?”她小心翼翼地打探。
  他眸色一黯。“不过是被养的狗给咬伤罢了。”
  “喔……”那只狗,肯定高大凶狠。“那么,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沉默了一会,才道:“多闻,应多闻。”
  “多闻?有意思的名字,听起来是个爹娘有所盼望的好名字。”友直友谅友多闻嘛,她真是天才,随便都联想得到。
  “也许。”
  潋艳直睇着他淡漠的侧脸,总觉得他真的和初遇时相差甚远,也许和他这次受伤有关,但他要是不想吐实,她再追问也没用。
  更糟的是,气氛好凝重喔,她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适巧有人开了门,她开心地回头喊,“香……菊姨。”啐,还以为是香儿把煎好的药端来,谁知道竟会是菊姨,而且后头还跟着一副准备看热闹的绮罗。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就非要惹火她不可吗?为什么就不能稍稍放过她这个想要和平度日的人?
  “潋艳,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菊姨冷着脸,双眼如冷箭像是要将应多闻给盯死在床上。
  潋艳起身,笑得一脸无辜。“菊姨,我正要跟你说呢,不如咱们先到隔壁小厅聊聊,好不?”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的?”
  “菊姨要是想在这里说,自然也是可以。”潋艳态度落落大方,一点遮遮掩掩的窘态皆无,就见她施施然走到床边,对着菊姨道:“菊姨,这位是应多闻,近两个月前,就是他将江爷给丢在天香楼大厅的。”
  原是来看好戏的绮罗闻言脸色大变,悻悻然地瞪着她。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菊姨恼声道。“就因为他,江爷直到现在都不再踏进天香楼,这笔帐适巧可以在这当头跟他算。”
  “菊姨,这笔帐很难算,倒不如先坐下,我给你倒杯茶,咱们好好对个帐。”潋艳亲热地挽着她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从头到尾都当绮罗是空气。“菊姨,你可知道为何应多闻要这么对付江爷?”
  “我这不是等着?”
  “那是因为江爷图谋不轨,他收买了崔嬷嬷,在我进后院的腰门后,便将腰门锁起,而守在腰门竹林里的江爷便趁机要强辱我的清白,香儿还被他踹倒在地,当时要不是应多闻赶至,我怕不能好好地站在菊姨面前。”潋艳说着,有意无意地看向绮罗,见她脸色忽青忽白,她心里就觉得很乐。
  “竟有这种事?”菊姨往桌面一拍,思及什么,又道:“可就算如此,江爷从此不进天香楼,你可知道我损失多少?”
  “不对,菊姨,这帐是要这么算,假如我让他强辱了清白,他顶多花个百两银子就可以将我带回江府,因为我非完璧,而他也势必会到外头吹嘘,届时我在天香楼里不再有价值,自然是随他喊价了,是不?”
  听潋艳这么一说,菊姨不由静默思索着。
  潋艳见状,扳动玉指细算着。“菊姨的算盘打得比我还精,可以算得出江爷进天香楼一回能撒多少银子,而他又是多久来一回,而我呢,一旦及笄,我的初夜又能够喊价多少,又或者该说,如果有人想替我赎身,菊姨打算将我卖个什么好价呢?难道我的价码还不值将个素行不良的江爷给打出天香楼吗?”
  一旁静默的应多闻瞧着她落落大方的讲起那晚的险事,话锋一转竟会提及她的卖身价,教他眉头不禁攒得死紧。
  “菊姨,你别听她胡算,江爷可大方了,他每回的打赏可都丰厚得紧。”站在门边的绮罗赶忙进屋煽风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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