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听着她的念叨,默不作声给顾客上了菜,继而寻了处无人的角落,舒坦坐下。
柳九九咳声叹气,对着大铁锅自言自语,「要是他没仇家,我倒也能将就着娶了他,不怪我势利眼,我柳家一脉单传就剩了我,我还没成亲传承柳家家业呢……」
「所以你们柳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周凌恒撑着下巴问她。
突然听见他的声音,正在做排骨的柳九九吓得手一抖,旋即反应过来,「排骨大哥!我不是作梦吧?你终于又开始吃排骨了?」
「嗯,最近怎么样啊?」周凌恒特意让自己的声音粗了几分。
「别提了,来了个女伙计,结果是个男的!现在赖在我这里不走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点点身子,就嚷嚷着让我负责。」柳九九再次咳声叹气。
「哦?」周凌恒语气带着玩味和疑惑。
柳九九觉得跟他说看过其他男人的身子不太合适,忙改口道:「其实也就看了他一小片胸膛,我先前以为他是女人……排骨大哥你可别误会啊,我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呢。」
周凌恒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男人的手都没摸过?」他的手不仅被她摸过,就连也……
「那是自然!」柳九九在厨房将排骨装盘,「排骨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你这十天半个月的不跟我说话,我都以为你是我的幻觉了。」
「排骨大哥,无处不在。」周凌恒故作高深莫测。他越发觉得,这样调戏柳九九有些意思。「只要你有困难,排骨大哥一定帮你,毕竟我在京城这么些年有些人脉,上头也有认识的人。」
「那排骨大哥,」柳九九盯着一锅沸腾的开水,抿嘴道:「你帮我找几个凶横的匪徒,将我们九歌馆新来的那个伙计给弄走。」
「杀人灭口?」周凌恒蹙眉,声音变得严肃。
「杀人灭口?!」耳中突然传来排骨大哥冷沉沉的声音,她吓得手一抖,锅里多放了一勺盐。「排骨大哥不要啊,咱们是奉公守法的好百姓,杀人放火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做的,我想若能找几个恶棍将他吓走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周凌恒松了口气,问她,「铲铲姑娘,许久不见,你想我没?」
柳九九冲着大铁锅傻乎乎一笑,「当然,排骨大哥,没了你都没人跟我说话。我没什么朋友,有些话跟土豆和糯米又说不得,咱们俩也算是心灵相通之人,又同在京城,你便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不想你想谁啊?」
听她这么一说,周凌恒开始洋洋得意,他道:「不对不对,这话不是这么说的,铲铲姑娘,我怎么会是另一个你呢?我们是千里挑一的有缘人。」
「有缘人?」听他说这个词,柳九九忍不住觉得脸颊发烫。
不等她开口说话,周凌恒又补充说:「九九姑娘,说不定我们前世便有段情缘,今生再会是要再续前世缘分。」
「再续前世缘分?」柳九九跟着喃喃道。排骨大哥的声音虽低得有些奇怪,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他的声音好听,那种从嗓子里钻出的淡淡磁音,配上他有些许暧昧的话,就像缓缓的温水淌过她整片心壁,让从未有过男女相处经验的柳九九意乱神迷。
她觉得,排骨大哥是个很不错的人,有点温柔,有些个性……听声音感觉排骨大哥一定是个翩翩公子吧?
「排骨大哥,」柳九九突然说:「我来找你吧?」
「你找我做什么?排骨大哥无处不在,我就在你身边。」周凌恒捏着嗓子,用宠溺的语气说:「铲铲,乖,等排骨大哥来找你。」
那声「铲铲,乖」语调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柳九九一颗心似乎被人掐了一把,她弯腰烧火时一不小心烫了手,不过两人正心灵相通,她半点不疼,倒是周凌恒被这突如其来的灼疼痛得跳起来,大叫一声。
柳九九看着自己被烫红起泡的手背,没有半点疼痛感,而周凌恒被疼得一掌拍在木板上,「哗啦」一声将木板劈成两半,暴躁的差点喊出一声,「死女人你干什么了?」
勉强淡定下来,他觉得手背上一片火辣辣地疼,就跟被火烧到似的,他蹲在地上,委屈地问:「铲铲姑娘,你刚才做什么了?我的手很痛。」
柳九九旋即反应过来,太长时间没跟排骨大哥沟通,她差点忘了两人心灵相通时,一排骨大哥会帮她疼痛。
她愧疚道:「谢谢排骨大哥帮我疼,下次我会小心点。」
「不许有下次。」周凌恒这千金之躯,哪里受过这样的疼痛?
而这句话落在柳九九耳中,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让她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糖醋排骨凉透了。
周凌恒还想再说什么,两人之间的联系已断了。
柳九九做好菜,见周凌恒半晌没来端,心里念叨这人做事不靠谱,现在正是干活时间,去哪儿偷懒了?
她捋了捋袖子,待会儿看见他一定要抽他一顿才解气!
当她端着菜经过后院时,看见周凌恒蹲在柴房外,可怜兮兮地对着自己光洁的手背一阵儿吹。她忍不住调侃他,语气有点尖酸,全然不似方才那般温柔可爱。
「你这手背上是绣了花还是怎么的?」
柳九九略带讽刺的声音从他头顶飘来,他扭过头,拿一双可怜兮兮的眸子望着她,没想到柳九九端起汤盅,拿滚烫的盅底在他光滑的手背上烫了一下。
周凌恒疼得叫了一声,甩着手跳起来,怒不可遏地看着她,「你疯了!」
「我没疯啊,既然你赖着不走,就给我好好专心干活,你躲在这里玩手是想偷懒吗?」
柳九九伸出自己方才被烫得起水泡的手背,「你瞧瞧,老板娘我手都烫成这样了还炒菜呢!你却躲在这里偷懒?良心呢?被大黑给吃了吗?」
「……你又不疼。」周凌恒捂着自己手背嘀咕,疼的明明是他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
当夜亥时,后院依稀传来猪拱槽的声响,周凌恒坐在窗前,放下手中奏折,觑了眼黑压压的后院。他总算是看完了这几日落下的奏折,这些折子大部分都是劝谏他早日立皇后的。
他「啪」一声阖上奏折,深觉这些朝臣闲得无事可做,这才盯着他私事不放。
他从折子下取出邓琰一封密函,拆开看完后蹙眉陷入沉思,随后将信用烛火焚烧。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警惕地将奏折收好,锁进柜子,随后贴在门后探听外面响动。他打开一条门缝,看见柳九九提着包袱,鬼鬼祟祟地下楼,出了九歌馆。
她这么晚出去……是要做什么?
周凌恒侧身闪出来,跟着下楼走出九歌馆。京城夜里有宵禁,亥时之后寻常百姓不许出门,被抓住轻则挨顿打,重则会被抓去坐牢剃发。
他一路跟她到了西元街一座废弃的府邸前,刚凑近便看到柳九九蹲在后门处烧纸钱,藉着忽明忽暗的火光,依稀可看到柳九九白净的面容。
周凌恒认得,这里是柳大将军府。
当年柳大将军死后,先皇一直没有下令将这座府邸赐给他人,且让原本在西元街做生意的商贩统统搬走,原本西元街是最繁华的地段,如今却冷冷清清一片。
他闪到一根柱子后,离柳九九不过几步之遥,仔细听着柳九九的动静。
柳九九烧完纸钱,一屁股坐在地上,取出食盒,端出已经凉透的排骨以及一壶桂花酒,地上搁了两只酒杯,她端起一只,隔空一撞,揉着眼睛,鼻子微酸,绵软的声音娇滴滴,「爹,女儿回来了。」
爹?周凌恒抱着胳膊,背靠在柱子上,继续听。
「爹,女儿好想你,想乳娘……」柳九九仰头喝了口酒,眼泪「啪答啪答」往下落。本来以为过去这么多年,她已经忘记了这里,忘记了这个曾经属于她的家,以及她温柔的乳娘,还有她那个总是胡子拉碴的将军爹;曾经她是个见人随便欺负的大小姐,而现在,是个是人就能欺负的酒楼小老板娘。
往事辛酸,这些年过着没人疼、没人吐苦水的日子真是不好受。「爹,九儿给你唱歌好不好?」她清了清嗓门,边哭边唱,「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记忆中,她爹每从外面回来,会拿脸贴她的脸。她爹下巴上的胡碴总会刺得她柔嫩的小脸一阵疼,她张嘴「哇」的一哭,她爹会给她唱《牡丹亭》。武人的粗嗓门学着戏子尖细的调调,总让她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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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铲皇后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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