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宗德在族学如此,上街如此,一般青楼也如此,人多势众,十分吃香,所以到了逍遥楼照样拿出这一套,却没想到人家不吃这一套,乔宗德觉得面子下不来,仗着人多胡闹起来,能踹的踹了,能扔的扔了,还打了老鸨一顿,几个琴娘跟花姐也莫名遭殃,那天晚上,逍遥楼就着火了,所幸青楼是晚上开门迎生意,因此很快发现,不管姐儿还是客人都逃了出来,只是那气派至极的三层楼高大青楼,烧成了骨架,几个姐儿想起细软都在里头,一下又晕了过去。
乔宗德昨天就被抓走了,逍遥楼建金约一万两,诸般器物约一万两,乔家愿赔五万两,但逍遥楼的老板却表示,再多都不要,坚持告官,乔家只好去问了讼师,讼师说,蓄意纵火,至少是两千日起刑,乔宗德先前还打人毁楼,恐怕加重,最好速战速决,让逍遥楼撤回诉状,再花点银子打通官府,案子就能揭过去。
乔老太太气得不行,但毕竟是亲孙,想当年她生了三个儿子,只有老三活下来,好不容易老三开枝散叶,乔家有了四个男孙,孩子渐渐长大,宗和宗德都十五,也差不多该开始谈亲事,人丁眼看又要旺了起来,这时候她真不想看到谁出事。
叫孙女回来,便是希望平海侯府那边帮忙想想办法。
乔翠喜叹气,她觉得乔宗德活该,但见乔老太太一下老成这样,心里还是难过,“祖母别担心,我来想想办法。”
乔老太太闻言,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丫头,祖母……祖母不是想为难你……祖母只是想看着你们一个一个都成亲生子……”
“我懂。”乔翠喜安慰道:“祖母这两日肯定不好睡,喝点宁神汤睡一下吧。”
乔老太太点点头,段氏连忙让丫头婆子进来,宁神汤早温在小炉子上,只是乔老太太不肯喝,现下安了心,一群人伺候她喝了汤药,这才出了厢房门。
乔翠喜见到汤姨娘、熊姨娘还跪在地上,遂道:“都去休息吧。”
老太太昨天晕倒,又是不肯吃喝,姨娘们为表孝心,在外头跪了一整夜,听到可以走人,只差没哭出来,纷纷道:“是,听世子夫人吩咐。”
“慢着,段姨娘人呢?”她才最应该跪在这里。
乔利农呐呐的说:“你二弟被抓,段姨娘就晕了,我让她在房里养神。”
乔翠喜觉得自己的白眼快要翻到后脑杓了,这什么跟什么,宗德小时候没那么糟,真都是给段姨娘教坏的,现在大家在善后,她倒在屋里躺着,到底算什么?
“林嬷嬷,去把段姨娘叫过来,我就在这里等,要装晕装病都行,但一炷香的时间内不到,我一个办法都不会帮她想。”
此话一出,段氏眼神露出笑意,熊姨娘跟汤姨娘也是忍笑——儿子被抓,心痛是真的,怕罚装病也是真的,偏偏老爷宠爱她,配合着她演戏,此刻见大小姐捅了出来,只觉得十分痛快。
三个女人在忍笑,乔翠喜还在窝火,乔利农自觉有愧,因此所有人都没注意松常院门口多了一个人——陆蔚英。
他回府时,听得祖母说起乔家似乎有事,他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没陪妻子回过岳家,不想起还好,一想起这种大事都没准备,突然觉得丢脸。
他老觉得乔翠喜是商人之女,配不上自己,但人家该做的可都做了,陆家却连归宁之礼都没准备,祖母肯定知道,嫡母也肯定知道,但陆家两个女主人都装没事,自然没人会来提醒他。
既然她已经回乔家,他便让伍娘子去库房取了人参灵芝等珍贵补药,带上柳绿几个大丫头,这便上门。
乔家正在乱,下人只顾着引他前来,却忘了让人先通报,所以他都到了院子门口,却是没有主人家看到他。
而他也很意外的发现,在府中几乎隐形的女人在娘家居然是这样说话的?
她虽然礼仪不好,却不惹事,每天早上去祖母那里尽孝,自己吃饭,对下人也和气,他原本以为会有的“妾身替您炖了燕窝,世子趁热吃”、“妾身给您绣了个香囊,世子这便换上吧”这种麻烦事情都不存在。
由于没怎么相处,对她印象还停留在新妇敬茶那日的没大没小,可“一炷香的时间内不到,我一个办法都不会帮她想”这几句话,莫名痛快。
很……很不一样……
以前见过的名门贵女,不是唯唯诺诺装娴淑,就是哼来哼去装派头,总之都令人倒胃口,这个乔翠喜张扬却不令人讨厌,真的是……
胸口的地方,顿时有种奇怪的情绪蔓延开来。
不一会,一个黄衫妇人飞奔着过来了,脚程快得令人诧异,一路喊着,“大小姐,大小姐您回来了,您救救二少爷,他只是一时酒醉,一时糊涂。”
说话间,人已经穿过垂花门,直奔到院中,扑在乔翠喜脚边。
乔翠喜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段姨娘从昨天躺到现在,可睡饱了?”
段姨娘呐呐的,不敢点头说自己睡饱,但也不敢摇头说没睡饱,又是伤心,又是尴尬。
“爹爹你看,以前娘就说过,段姨娘不会教儿子,你偏偏让段姨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就同意让她亲自扶养,现在呢?宗德养成这副德行,宗礼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想什么当官呢,不惹事我们全家就要吃素谢佛了,还好逍遥楼不是官家产业,不然只怕要赔到连祖宗牌位都没地方放。”
柳绿笑了出来,被陆蔚英瞪了一眼,也不怕,笑说:“没想到少夫人是这种性子。”
她大了陆蔚英十岁,打小服侍,虽是丫头,但也很亲近,知道世子跟世子夫人分房,内心虽然觉得不好,偏也无法劝,此刻见世子夫人个性直接,说话干脆,觉得世子会喜欢,心里倒是十分高兴。
“宗和宗德都已经十五岁,差不多该开始说亲,我们乔家无嫡,自是由弟弟中选出一个寄到母亲名下,成为正室嫡子,只是要选谁,始终没个定论,照说子嗣之事轮不到我一个出嫁的女儿说话,可今日既然因弟弟不争气把我叫了回来,我自然能说上一说。”
段姨娘一急,“大姑娘,这事……可留着以后说。”如果现在说起,宗德肯定没希望了。
“爹爹,我才说她不懂规矩,她马上示范了什么叫做不懂规矩,我在跟爹说子嗣之事,也是她一个下人可以插嘴的?这样您还放心?今日之事,有一不可有二,我已经成亲,断不能每次都来为弟弟收拾烂摊子。”
段氏见丈夫似乎还有点犹豫,便假意道:“你这丫头,怎么这样跟爹说话。”
乔利农喜欢段姨娘,连带着宠爱宗德,想要立他为嫡,但她烦死了在段家的嫡母,烦死了段姨娘,真的烦死了,被这两母女拿她的亲生母亲秦姨娘威胁了一辈子,她才不想让乔宗德成为自己的嫡子,她宁愿坟前杂草丛生,也不想给这种人祭拜。
乔翠喜自然懂母亲的意思,这件事情她已经想了很久,但没遇到好时机,宗德闹事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咬死了都对不起自己,“其实要摆平事情很简单,建物金一万两,诸般事物一万两,姐儿们来不及带出的金银细软约五千两,合计两万五千两,给他二十五万两,别讨价还价,一次给足,另外包个一千两给审事大人,只要碰上这案子都加倍打点,一来他收如此重金,二来知道我们赔了十倍,就算对方再不肯,审事大人有的是办法让对方肯。”
乔利农皱眉,“我们家自然有,只不过——”
“只不过以后捐官大概就只能捐三个,没办法给四个弟弟一人一个,那也简单,宗德不给捐就行了,反正二十五万两,看他想做完牢出来捐个官,还是不蹲苦牢一辈子白身,都行,总不能惹事还当没事,女儿丑话说在前头,爹爹若是要偏心拿私房钱补,宗德哪日杀人越货,可别让女儿来救——这二十五万,是给宗德买教训,他放火,就是拿自己的捐官钱去平,以后想做什么之前,至少会想一想。”
段姨娘还是想说些什么,但想起刚刚被训斥,又不敢,只能眼巴巴望着乔老爷。
乔老爷想了想,下定决心,“凌管家,去找帐房,照大小姐的意思去办。”
段姨娘一下瘫坐在地上,想到儿子可以回来,略觉安心,但想起没了捐官银,又觉得心痛,一时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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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来孕转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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