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商慈揭下皇榜的同时,木雕一般站在公告栏旁的官兵动了,依旧是那副面瘫的神情,走到商慈面前道:「七日后,持此榜文,至景华山庄参加选比,」顿了顿,打量了头戴幕篱的她几眼,「另请姑娘告知住处,届时自有人去接姑娘。」
商慈听明白了他这后一句隐含的深意,她已揭下皇榜,若到时反悔不去,妥妥是要治罪的。
「我住在福临客栈。」商慈将皇榜卷起收进怀中,浅笑着答道。
与此同时,一路尾随商慈回京的暗卫回到了六王爷府。
暗卫躬身禀报:「属下照王爷的吩咐,在她走后,挖开羽箭所插方位,正是那位先生所埋铜钱的方位。」
这精确度……未免太骇人听闻了,萧怀锦从贵妃榻上直坐起身,嗓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谨慎地又问了一遍:「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那箭头正好卡在铜钱的方孔之中,分毫不差。」
他调-教出的暗卫是最出色的,全夏国别无二家,最擅长跟踪和探听情报,不然巽方到了京城也不会第一时间找上他。
早在巽方答应为他堪龙脉时,他就在他身旁安插了暗卫,他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吃喝住行全都被他盯在眼里,自然也瞧见了他在地下埋入铜钱的一幕。
巽方原想只告知他龙脉所在,具体的穴点隐瞒不告,等何时他帮自己寻到了商慈,再告知他铜钱埋下的方位。
萧怀锦浑身都是心眼,怎会让他要挟了去,虽然已知铜钱的方位,但他又怕巽方诈他,巽方是他的第一手准备,商慈便是第二手。
羽箭插入铜钱孔,穴点的位置是敲定了。
就在萧怀锦为自己的机智而洋洋得意之时,又一位暗卫来报,这次正是安插在巽方身边的暗卫。
暗卫说出的话彻底让萧怀锦睡意全无,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惊喜交加之余,下意识脱口道:「什么?」
暗卫不得不又重复一遍:「王爷,那位先生他……揭下皇榜了。」
半个时辰之前,靠近紫禁城的午门,亦有和城墙处一模一样的告示栏。
巽方牵着马匹,凝视着榜文,心中想起几日前那六王爷同他说过的几句话。
眸色幽沉,唇角几不可见地抿了抿,正欲离开之时,忽然只见一抹俏红色的身影上前,抬手揭下了那张皇榜。
清澈的笑声传来,莘玥手捧皇榜走到他面前递给他,弯着眸子笑道:「巽哥哥,为什么要犹豫,我帮你揭了。」
方到京城,巽方急于找人,一直都忽略了如何处理她的问题,然而莘玥并没有庆幸多久,就在昨日他提出来在京城有一旧交,夫妇俩年过半百,因身患隐疾,未有孩子,问莘玥想不想被那户人家收养。
她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他为她安排的那户人家一定不会差,是她目前最好的归宿,但她知道他找到他的亲人后,一定会就此离开京城,二人有生之年,或许不会再见面了。
莘玥心里的苦闷不敢表露,只说让她先考虑几日。
他世外高人的形象在莘玥心里早已根深蒂固,从桑城到京都的一路,好几次为了抄近路闯入深林,都是他凭着那一张罗盘以及根据夜间星辰的方位,轻松地在山林之中辨别方向,且他初到京城,就被王爷府的人奉为了座上宾,她也是看在眼中的。
她私觉着只要他去参选,什么国师之位定不在话下,届时他不就能长久地留在京城了?且他方才盯着皇榜出神的模样,也被她看在眼中,她误以为是他对此次招选有意,却下不决心。
巽方对莘玥擅自揭下皇榜之举有些恼意,他向来不喜被迫做决定,莘玥总是有意无意地干涉他不止一次了。
因对方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姑娘家面皮薄,他未曾说过什么重话,但是这一次,未免闹得大了。
目光落在她手中那张皇榜上,巽方神思一顿,忽然想到此次招选国师,必有许多同道之人前来,说不定会阴差阳错,借此能探听到师妹的消息?且他在找师妹的时候,师妹未必不在找他,她若想让自己寻到她,一定会去参加这次的招选。
而参选不意味着要拿魁首,只要他届时放放水,或是在探听到师妹消息后直接退出,也不算是违背师命了?
「多谢。」想通了的巽方展颜一笑,从莘玥手中接过皇榜,卷好纳入袖中。
同样有侍卫上前,说了招选的具体时间、地点,并询问了巽方所在的住处。
莘玥为他方才那一笑而心跳不已,羞涩地低下了头。
距京城百里之外的青岩镇,一家街边的茶棚内,一位老者和一位半大少年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各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
少年生得唇红齿白,一双剑眉斜入鬓角,脸上的神情却有着不属于他年纪的深沉内敛,他斟酌着对面前的老者道:「师父,我方才听人说,皇上广招天下奇人异士,七日后在京城景华山庄选举国师。」
灰袍老头囫囵咽下口中的面,闻言大笑:「哈哈哈,正好,这种事可难遇,咱们看热闹去!」
「……」庚明无语将身后的竹篓摘下放在地上,默默开始吃面,说好的找师兄和小师妹呢!
且说他俩云游归来,发现大泽山脚下的竹屋里已是空无一人,师父就地开始六壬排盘,衍算出来的结果竟是小师妹命悬一线,唯一的生方遥指北方京都,同样,师兄的生气方亦是在京都。用脚趾头想也知,定是他们不在的这段时日,小师妹出了什么不测,而师兄此刻定是和她在一起。
只是为何他二人忽然之间都去了那万里之外的京都?这让人有些费解。
记挂他二人安危,他和师父俩人二话没说,便踏上了往京城的行程。
一碗热汤面下肚,灰袍老者吃得面颊酡红,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对面的少年恰时也吃完了面,二人放下筷子,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灰袍老者继而盯着桌面,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捻起二指,喃喃地低语:「辛丑,癸亥,甲子,就是现在!」
说罢,噌地从位子上窜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跨上拴在茶棚前的小毛驴,少年紧随其后地窜出来,一把解开栓驴的绳子,一手拎着竹篓,一手扯着毛驴,不顾一切地开始撒丫子狂奔。
茶棚的伙计转身一见人没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出来,拍着腿大喊:「面钱!面钱还没给呢!」
一位看起来年过八旬的瘦小老头,一位刚过十岁的羸弱少年,外加一头笨头笨脑的呆驴,跑起来却像是一阵龙卷风,三步两步便隐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只余一溜被驴蹄子带起来的白烟。
被一个老头和小孩吃了霸王餐,茶棚伙计垂头丧气地回去,毫不意外地挨了老板娘一个结实的脑瓜崩。
七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朝九晚五的摆摊算命以及与流光的插科打诨中就这么平淡地度过了。
前来接商慈的官兵叮嘱她多备些衣裳,或许要在景华山庄小住一段时日,加上客栈终究不安全,于是二人几乎把所有的家当都整理了,合成两个大包袱背在身后。
马车上,流光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见对面的人自上马车起就格外淡定的神色,耐不住开口问:「婉姐姐,你真想当那什么国师?」
以他对商慈的了解,她并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她在京城的日子可以总结为四个字:混吃等死,从她为六王爷堪个龙穴就这么不情不愿也能看出来,她很不喜与权贵皇室的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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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运福女 上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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