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施法人的弊处是什么来着?她摇摇头,记不清了……
阴云已全然飘开,今日的北斗七星仿佛比其他星辰格外明耀。
巽方从怀中拿出一张用朱砂写满符文的黄纸,置于阵前,左手两指压住符箓,闭上双眼,屏息凝神,右手掐诀,低语念咒。
她心底还在嘲笑,符箓?师兄什么时候开始学起臭道士那做派来了?看师父回来了怎么骂你……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从北斗七星处落下七道光束,分别打在七盏青瓷灯上,光束在七盏青瓷灯间连接,分出三支来,一支连在了她的尸体身上,一支连在了商慈的脚下,一支连在师兄压着符箓的二指之处。
那光束极淡,淡到商慈以为是自己已经魂归阴间,所以才能看见。那光束好似有力量,扯着商慈,把她往她的尸首方向拉。
商慈觉着很新奇,一眼也不眨地看着。
而接下来的情景让商慈永生难忘。
师兄的嘴角渐渐渗出血液,他那头乌黑如墨的长发从发根处开始一寸寸地变白,商慈大惊,扑过去想去抢夺他的符箓,但是触碰到符纸时却像碰到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生疼,她转而想去抓住巽方正在掐诀的手,却毫不意外地抓了个空。
「住口!别念了!我不需要你为我续命……」
她急得大叫,蹲下身来去吹那青瓷灯,吹不管用便用脚去踩,然而和触碰师兄时的状况一样,她的脚直接穿过了烛火和灯台,落在了地上。
她又想去破坏那些光束,却仍是白费力气,最后,她哭着坐在地上,看着已是满头白发的师兄替她念完最后一个音节,任那光束拉扯着她往躯体那边移动。
此刻,她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对应着摇光星位的那盏青瓷灯,火苗渐小,跳动了两下,不声不响的灭了,只余一丝青烟。
巽方念完口诀后睁开眼,一眼便瞧见了那熄灭的摇光星位灯,暗道一声不好。
而商慈此刻也仅差一步就被拉回了躯体,和自己的尸体并肩躺在草地上,脸上还在流泪,这时骤然刮起一阵罡风,她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吸力牵引着她,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拉扯着她飞到半空。她挣扎着挥舞着四肢,全是徒劳,那股吸力带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仿若是宿命指引。
那股吸力带着她掠过层叠的山峦,掠过奔腾的江流,掠过无数的城池村落,终于飘在一座庙堂上方时,将她丢了下去。
身体不断下坠、下坠,猛然间回魂,四肢有了实感,商慈缓缓睁开眼睛。
她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她现在是在哪儿?
月白色的轻纱幔帐,燃着艾草的三足兽纹香炉,素雅的各类竹编装饰,以及床榻边坐着的那个衣衫半解,露出半块赤-裸胸膛的男人。
许是空气中艾草的气味使她找回了一丝清明,她的眼神由迷茫变成了惊疑,她倏地从床上坐起。
「醒了?」男人听到动静,偏过头,皱眉问了一句。
商慈对男人的话仿若未闻,她现在的脑子被各种疑问塞满。在被石板砸中失去意识之后发生的那些事,虚幻而缥缈,就像做了一场诡异的梦,但和师兄探裕王墓的种种又是那么真实。
她死而复生了?师兄的七星续命阵到底成没成功?可为什么她醒来后在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难道……
惊疑揣测间,商慈的目光落在墙边案台上的一面铜镜上,她慌忙翻身下床,连鞋都未穿,直接赤着脚大步走到案台前,一把拿过铜镜。
铜镜里的少女约摸有十五六岁,远山眉,含情目,点樱唇,冰雪肌,没有佩戴任何钗环,及腰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下来,身材有些纤瘦,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反添了几分弱柳扶风的楚楚动人。
虽然商慈私觉着自己姑且也算个美人,但这张美到惊艳、颇有几分祸国相的,绝对不是她的脸!
商慈放下铜镜,她说不清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不但死而复生,还换了副好皮囊,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激动得手舞足蹈,但她现在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做他们这一行,首要铭记于心的便是天道规则,凡事有因有果,有借有还,在天道面前,永远讨不了这便宜二字,若是为活人消灾除煞还好说,可她已经是一脚迈进阴司里的人了,就这么生生地给拽了回来。师兄这般为她逆天改命,这其中所要承受的因果,商慈不敢去想。
心脏咚咚急跳着,商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如今说什么也晚了,还是先搞明白现下的状况罢。
再次环顾起四周,一垂眸看见了身上穿着的一袭灰袍素衣,她同时回忆起方才看到的状似寺庙的楼宇,难道这里是庵堂?
这时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商慈回过头,望见一张隐忍着怒气和欲-火的脸。
萧怀崇本就等了她半天,见她醒了,不但无视自己的问话,跑来照了半天的镜子,又发了半天的呆,连扫都未曾扫他一眼,全然当他这个大活人不存在,他如何不气?
想起静慧庵主之前说过的话,这丫头是初次待客,若有些地方不周,还请多担待,于是,萧怀崇平了平怒气,沉声道:「我在床笫之事上不喜欢强迫,你醒了也好,醒了好办事。」
商慈盯着男人解束腰的动作傻眼,办、办事……?
男人抓住商慈的后颈衣领,像拎小鸡崽似的,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把她丢在床榻上。
男人的动作粗鲁,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商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床板有些硬,她的后脑勺轻磕在了架子床的边角,当下火辣辣得疼,趁着这痛意,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如雨后春笋般的苏醒。
这身体的原主应是刚刚死去,就被商慈鸠占鹊巢,她的脑中还残留着些许记忆片段,这些片段是原主记忆中最为深刻的,或者说是对她伤害至深、刻骨铭心的,所以才会被留下。因为是记忆中的场景,有些人说出的话都模糊弱化了,仅存下只言片语,有时她只能凭他们的表情和动作来推测发生了什么。
商慈也凭着这几段记忆影像,大概捋清了原主为什么会死去,以及面前的这位登徒子是谁。
原主名叫姜婉,本是大家闺秀出身,父亲在朝有任职,虽品级不大,但也称得上是衣食无忧的清贵世家,姜婉的生母身体不好,在生下她后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姜老爷很快续了弦,后妻冯氏温柔贤惠会持家,加之连生了两儿一女,牢牢地掌住了管家大权。
正如话本子中写得那样,继母有两副面孔。在姜老爷面前,冯氏待她那叫一个温厚可亲,私下里虽不至于打骂虐待,但也是从没给过好脸色,于是,作为嫡长女的姜婉在懂事起就在过着爹不疼、娘不爱、姊妹不悌的苦逼日子。
尤其是有了女儿姜琉之后,冯氏是越发不待见姜婉了,眼瞅着自家女儿和姜婉相差不过两岁,姜婉却出落得水水灵灵,不施粉黛,却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来府里串门的客人见了无不夸赞,反观姜琉,穿着得是府里最名贵的布料,戴着得是金银珠翠,却仍掩盖不住其举止粗蠢、样貌平庸的事实。
提起姜家小姐,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都会是美人姜婉,尤其是在她及笄之后,慕名而来提亲的人家里不乏达官贵胄,与她年纪相仿的姜琉却是无人问津,冯氏面上不显,心底的焦虑和嫉恨是与日俱增,终日盘算着怎么拔掉这盖住自家女儿风头的眼中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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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运福女 上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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