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把命拼 下 第二十章

  慕容犷心一痛,柔声道:「好,我们去,你别急,你要什么孤都答应你。」
  阿弱,孤什么都可以给你
  马车稳稳地驶着,来到了河面宽阔、水势湍急奔腾的金水河畔,车里的孟弱已经服下了药,小脸还是雪白得令人心惊,幸而喘咳已渐渐止息。
  「渡头到了吗?」静静偎在他怀里,感觉到马车停了之后,她眼神郁郁中透着莫名忧伤地抬头望着他。
  「嗯,到了。」慕容犷低头凝视她,对着她温柔宠溺深情一笑。
  他小心翼翼地将荏弱得像随时会被风刮走的小人儿抱在怀里,利落地下了马车,不忘替她拢紧披风,抱着她来到泊着数艘客舟的渡头旁的小亭子内,自有护卫铺好了锦榻、炉火参茶。
  她乖乖地膝坐着,看着高大俊美的他,正在指挥着众人把马车上的茶点种种物事搬下车来,心脏剧烈抽疼了起来。
  对不起。
  ——刹那间变故陡生!
  渡头上平民客商打扮的百来名男子猛地抽出了青闪闪锐利刀剑,如暴雨怒箭般齐齐向慕容犷和护卫们扑来!
  紧接着,数艘客舟上涌出更多死士
  「有埋伏,护驾!」护卫们大吼一声。
  慕容犷脸色微变,紧紧将孟弱护在背后,数十名护卫牢牢将他俩护在中央,有护卫对空燃了一记青龙火,轰地在空中飞炸开来!
  此次前来刺杀的都是东藩郡王府和窦国公府精心培养多年的死士,武功高深悍不畏死,人数更是远远胜于慕容犷微服出宫带出的数十高手,交手过后不到半盏茶辰光,慕容犷这方已伤亡了大半。
  「究竟是何人泄漏了大君踪迹?」
  「有内贼?!」
  「速速突围通知东城戍军统领前来护驾!」
  护卫们虽然面临重大狙杀,却依然临危不乱,武功最高者紧紧护住大君和娘娘,轻功最上乘者已经突围而出
  就在此时,玄子和子空凌空而现,两人交换了一个杀气凛冽的眼神后,身姿如蛟龙般迅速杀入死士人海中,刹那间惨嚎声四起,有无数鲜血和断肢头颅飞散四处!
  只两大暗影,却犹如罗刹血淋淋自地狱中而来,眼也不眨地挥手寸寸收割魂灵,纵使剽悍如死士们,也感到深深地战栗和恐惧。
  「阿弱别怕,有孤在。」他结实有力的双臂紧拥着她,沉稳镇定地低声道。
  「嗯,臣妾不怕。」她脸色死白,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平静。
  慕容犷凤眸厉光一闪,闭了闭眼。
  数十名护卫受伤的更多了,就连玄子和子空身上也出现了怵目惊心的伤口,可死士却源源不绝而来。
  眼见已是胜券在握,权掌大燕的慕容犷此刻被困守在小小亭子内,一个清俊中年人缓缓走出客舟,笑吟吟地对着他道:「犷儿,事已至此,你束手就擒吧!」
  另一名高大的青年手持长弓,稳稳地搭箭于弦上,神情戒备地缓缓逼近。
  「东藩郡王世子,孤还以为你是东藩郡王府里少见的聪明人。」慕容犷神色不变,嘴角微微上扬。
  贝尔裕面色一紧,摇了摇头,冷声开口,「大君早已想收拾我东藩郡王府,臣今日也只是合理反击。」
  慕容犷笑了,眉眼间有说不出的邪魅,气定神闲地道:「东藩郡王府若是如你说的那样安分,那私下和北羌、陈国动作频频的又是谁?」
  贝尔裕一窒。
  「犷儿,当年先帝选择过继你为嫡子,还真是没相错人,你果然拥有帝王狠辣霸气之心,只可惜」窦国公嘴角含笑,眸光戾色大盛,状若浑不在意,随口就说出了这个惊天秘密。「杂血就是杂血,又如何当得起我大燕黄金般高贵无双的帝王?」
  众人一惊,纷纷望向了高大俊美的慕容犷。
  他怀中的孟弱也呆住了
  「那又怎样?」慕容犷却没有半点皇室机密被拆穿的惊惶或难堪,闲闲地摊手一笑。「父皇当初选了孤过继,孤就是父皇的亲生子,皇家玉牒上载录有名,谁都推翻不得这个事实——除非,您老亲自到皇陵把父皇请回人世,让他老人家亲口改了,否则,孤这个大燕帝是注定坐到「万岁万万岁」了。」
  窦国公被他嘲讽得脸一阵青一阵红,眼中杀气大作。「你错了,你今日死在此地,帝位就得换人坐。就算你有幸逃出生天,如今的大燕皇宫已经落在老夫手中,你还是得像丧家之犬那样四处逃亡,等着老夫取你项上人头——」
  慕容犷凤眸微眯,笑容消失。
  「慕容犷,我敬重你是个好皇帝,是条好汉子,若是你现在投降,并亲手杀了你怀中这个奸妃祸水,我贝尔裕可做主,饶你一命,圈禁于别庄中,让你平安终老。」贝尔裕严肃正色道。
  慕容犷尚未回答,窦国公已冷冷喝斥了他一声:「荒谬!纵虎归山,你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贝尔裕皱眉。
  「窦国公,你是不是忘了?他的命,是我的。」一个轻柔的嗓音无情地响起。
  慕容犷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眼光痛楚悲凉地注视着怀里的小人儿。
  浑身伤痕累累的玄子和子空瞪大眼睛,随即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内贼是你?」玄子冷眸赤红地咬牙问道。
  「你就是那个几次放消息给老夫的——暗线内鬼?」窦国公一脸怪异而怀疑地瞪着她。
  孟弱退出慕容犷僵硬的怀抱,静静地往后退了几步,与窦国公等人和慕容犷呈三方犄角之势。
  「是我。」她小脸毫无血色,瘦弱的身子彷佛随时都会倒下,花做魂魄雪为肌肤的凄美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死气,令人胆战心惊。
  「子晨查到了皎女还有京师近日的异动,都似有数条线索指向你,孤原是想,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慕容犷看着她因得闻此事而愀然变色,身子摇摇欲坠,自己却依然满心满眼尽是痛苦与怜惜,全然没有一丝愤怒仇恨之色。
  「为什么不疑我?」孟弱无法自抑地颤抖起来,手脚冷若寒冰,语气却镇定得近乎漠然。「若是你早生疑于我,今日就不会落得如此凄惨狼狈了。」
  「阿弱,孤只想知道为什么?」他目光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眸底有泪雾弥漫,心痛得宛若被烧红的刀碎割捣烂,声音瘠哑哽咽。「为什么?」
  「还记得你做过的那个恶梦吗?」她泛白的嘴唇微动,神情满满的哀戚,幽幽地道。
  慕容犷大震,胸膛像是被谁重击了一拳般,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脚下踉跄后退了一步。
  「孤不明白?」
  「那是你我的前世。」她眼神空洞地望着他,像是看着他,目光却穿透了他,落在那个遥远悲哀的前生里。
  慕容犷怔愣地看着她,「你说什么?前世?孤和你的前世?可不可能,你怎么还记得?孤是说怎么可能?」
  就连窦国公和贝尔裕都听住了,虽然明知这有可能是这个奸妃贱人所想出的缓兵之计,可是不知怎地,她就这样站在那儿,独自一人,风姿楚楚,却宛若已开到荼蘼、转眼就要凄艳凋零的一抹花魂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住了。
  孟弱环顾着彷佛被点了穴的众人,最后冷清清若春冰的目光落在慕容犷脸上,凄凉绝美地一笑。
  「阿弱」他心口大痛,胸闷窒息难当。
  「前世,你为了崔丽华,利用我做箭靶,为她挡去后宫所有最恶毒的算计,然后我中过毒、落过水,一次次几乎死去」她恍若梦呓又似夜哭的孤鬼,似泣似笑。「后来,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却疑我与人私通,最后让我的孩儿代替崔丽华的孩儿去死那血流了一夜,是个儿子啊出来的时候小脸都发青黑透了,血不断不断自七窍出来,我的孩儿」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寒毛直竖,却莫名鼻酸凄楚了起来。
  「我们的孩儿」恍恍惚惚间,他脑中浮现了一幕清晰至极的残影
  深夜,万籁俱寂,他忽然自床榻上坐起身,盯着沉睡中孟弱那逐渐隆起的肚子良久,见四下无人,迟疑而轻声地低唤——
  皇儿,孤,嗯,是你父皇。
  「皇儿,孤,是你父皇」他陷入梦魇着魔般地喃喃,语气缓慢轻柔,透着一丝别扭的尴尬,却越唤越亲昵欢喜,「我是父皇啊」
  孟弱呼吸一停,颤着声破碎低叫:「你——你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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