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慕容犷听得勃然大怒,凤眼杀气乍现。
「你就这么恨我?」孟弱小手紧紧攀着他,稳住了慕容犷,悲伤的眸子里有着前世今生绵绵无止境的晦暗苦恨。
「本宫当然恨你!」崔丽华满目血色地瞪着她,咬牙切齿道:「知不知道本宫生平最瞧不起你这样的女人,小白花儿似地虚假得令人生厌?除了会哭哭啼啼装柔弱狐媚君上外,你还会什么?本宫居然得跟你这种货色争夺帝宠,这真是我崔丽华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慕容犷听不下去了,长腿猛然抬起,将尖酸刻薄的崔丽华一脚踹飞了出去,惨叫着重重摔在墙角。
「咳咳咳咳咳」崔丽华痛得身子蜷缩起来,不断呛咳得隐隐咯血,显是内伤受创严重,美丽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惊恐和绝望。「大、大君,咳咳咳,您居然为了这贱子伤我至此?」
「孤老早就该这么做了。」他面无表情地道,「也省得你们一个两个成日蹦达,面上笑靥如花,暗地蛇蝎心肠,把孤的后宫搅弄得乌烟瘴气,不死不休!」
「你怎么能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堂堂博陵崔氏的第一贵女」崔丽华剧咳着,干瘦的脸庞像瘪了的将凋落花,嘴角的鲜血令人怵目惊心。「她孟弱不过是个寒微之身的病秧子,她到底有什么好?」
慕容犷眸底掠过厌烦不耐,俊美脸庞沉黑如漆,拥着孟弱就要转身离开这个晦气的地儿,连最后哼声都懒得施舍给她。
在这后宫中,可以容许有心机的阴狠,却容不下自以为是又心计拙劣的蠢人!
孟弱却握住他的手,若秋水般的眸子澄澈地注视着她,轻声道:「是,你出身尊贵,所以在你眼中,但凡身分不如你的女子就没有资格留在大君身边,除了你之外,谁对大君的真心都能够被蔑视、践踏如泥可你凭什么呢?」
崔丽华状若恶鬼地瞪着她。
孟弱几次重伤过后,体虚易倦,强撑了这会儿已经熬不住了,渗出冷汗的额心倚在他胸前,却还是努力提气坚定地宣告——
「我,心悦他,从来不比你少一分一毫。」
慕容犷刹那间心暖得就像要烧起来了,低眸看着她,眼神不自觉荡漾开来满满疼惜和欢喜。
——他的阿弱心悦他呢!
「是,阿弱就算没有尊贵非凡的出身,可在孤心中,她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任谁也比不上!」慕容犷嘴角往上扬,凤眸灿烂如朝阳,骄傲得意地道。
孟弱呼吸一停,眸底神采沉晦幽深起来。
而崔丽华闻言面色灰败,所有的精气神在这一刹那像被抽空了,形容恍似游魂
孟弱盯视着她,不知为何,心在这一刻却出奇地平静,全然没有自己曾以为大仇终能得报的痛快感。
也许是想象过了千遍万遍,以至于真正发生在眼前时,已没了那种兴奋激动的滋味,甚至连盘据在心底的恨意终能除去的解脱感也没有。
现在的崔丽华,已经是她脚底的小虫子,可厌却毫无威胁,随时动一动脚就能将之踩死。
「大君,阿弱累了。」她闭上眼,乏力般地低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再看到她,她已经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了。」
慕容犷满眼怜惜宠溺地将她打横抱起,下巴抵在她微凉柔软的颊畔,浅喟道:「以后看你还听不听孤的拦阻?就说了有些人有些事,回首只会越发不堪入目罢了罢了,都是孤不好,孤要是早些处置干净,你也不用再多伤心这一遭了。」
「嗯。」她把脸往他温暖强壮的胸膛蹭了蹭,闷闷地应了一声。
崔丽华怔怔地看着那个高大挺拔如天神的俊美帝王抱着她的毕生仇敌,渐渐地消失在冷宫门外
而后是厚重的斑驳大门缓慢而无情地关上了,并且,终此一生再未开启过。
【第七章】
黄帝问曰:余尝上青霄之台,中陛而惑,独冥视之,安心定气,久而不解,被发长跪,俯而复视之,久不已,卒然自止,何气使然?岐伯对曰:五脏六腑之精气,上注于目而为之精,精之裹者为眼,骨之精者为瞳子,筋之精为黑精,血之精为其络,气之精为白精,肌肉之精为约束,裹契筋骨血气之精而与脉并为系,上属于脑,后出于项中。
晋?皇甫谧《针灸曱乙经?少阳脉动发目病卷》
入夜,如意殿十尺高的艳红珊瑚柱状灯树静静伸展、燃烧着晕黄的光亮,宫漏悄悄流泻,窗外碧檐挂着的璎珞凤铃不时随着晚风拂动,传来几声清脆响音。
「阿弱,来,该喝药了。」慕容犷轻柔地扶起睡得昏昏沉沉的小人儿,哄诱道。
「好。」她乖巧地将苦涩得令人打颤的浓黑药汤一口口喝完,张开小嘴含住他送进口里的梅脯。
「这梅脯是孤命黄太医特地腌的药梅子,生津润肺,甜口适中,而且完全不会与你现喝着的药性相冲,多吃些也无碍的。」
「臣妾不好,总让您费心了。」她仰起小巧的脸蛋,目光痴痴地凝望着他。
「大君,您真的不觉闷厌吗?」
「闷厌什么?」他脸上有一丝不解,放下药碗后,又取过一方打湿的帕子为她擦拭唇边沾着的药渍。
「伺候着一个病恹恹将死之人——」
「休得胡说!」他脸色大变,急吼吼的斥道。
她一个瑟缩,眼眶隐隐泪雾盈然。
慕容犷霎时心都揪起来了,忙捧起她的脸,微带慌乱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放柔了嗓音道:「怎能胡乱咒自己?你也不过是旧年痼疾,身子病弱了些,孤是大燕之主,纵倾举国之力难道还治不好这区区的小症候吗?」
「为什么?」她听他如此情深义重宛若誓言的保证,心并未有悸荡的感动,只是觉得讽刺和一丝陌生的茫然与困惑。
她前生记忆中的慕容犷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对崔丽华极好极好,好到甚至能够无情残忍地将她和孩子当作箭靶,为崔丽华挡去刀光剑影的血腥算计,可是他也没有从此就不再临幸后宫嫔妃,为崔丽华守身如玉,做一个痴情坚页的男人。
打从上次他连续数日幸了紫鸢院的韵贵人,回来之后发现她默默凭窗落泪,自那日至今,他已经将近两个月都宿在如意殿,和她同床共榻相拥而眠,再没召寝过旁人。
孟弱当然不相信一个帝王会有什么忠贞的观念,不过短短两个月光景又能代表什么?
可她就是觉得没来由地心慌、忐忑,和该死的淡淡窃喜对此越发厌恶愤恨起自己的失控。
「为什么要待阿弱这么好吗?」她虽然问得没头没脑,他却心有灵犀地看出了她的迷茫与不安,低声叹息。「孤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盯着他,脸上的神情显然不信。
「孤就觉得一定得待你好,舍不得见你伤心,不忍见你受病痛和种种磨难之苦,恨不得能把你变小了,日日藏在胸口贴身带着,任凭谁都不能再伤害、算计你」他眸中有着怜惜欢喜挣扎和迷惘。「看,就是这么发浑,孤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孟弱呆呆地望着他,眼神发直也,不认得眼前这个像是正「为情所苦」的青涩少年?
——是她疯了还是他中邪了?
「可孤就觉得这样宠你、疼你,孤心里觉得很欢喜,有说不出的满足。」他露出微笑,俊美如天魔迷魅的笑容连孟弱都不自禁为之心荡神驰了一瞬,「阿弱应是孤上辈子的心上人,这一世又得天垂怜,回到了孤的身边。」
他知道了?!
孟弱脸色霎时惨白如死,猛地推开他,剧烈颤抖着急急退到了墙角,冷汗涔涔,满眼戒备疑惧地瞪着他。
「阿弱?」他心蓦地一抽,霎时懵了。「怎么了?孤说错什么了?你,你怎么这么看着孤?你——怕孤?」
孟弱小脸青惨惨一片,呼吸几要中断,直到看见他眸里升起的迷惑及受伤,疯狂惊跳如擂鼓的心脏终于渐渐缓和了下来,浑身冷汗虚脱乏力地软软倒了下来。
原来他不知还好
慕容犷及时接住了她瘫软冰冷的身子,俊美脸庞因恐惧而扭曲,想也不想惊悸大吼——
「太医!快宣太医!」
昏迷中的孟弱又飘飘荡荡地回到了前世,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看着自己的愚蠢、悲哀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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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把命拼 下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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