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国舅爷 第四十章

  那些摸着鼻子离开的人自然没什么话好说,不过那些刺头儿说话可就难听了,什么国舅府的新主母没有容人的度量,才刚进门多久,就把他们这些老人踢出门……
  话说得很难听,传到伏幼耳中,她却只是笑笑。
  但伏幼这一招,让本来宛如沉睡般的国舅府整个醒了过来似,以前觉得自己捧着的是万年摔不坏的金饭碗的下人们有了危机感,府中多了个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在什么风声都没有的时候就裁了许多人,下一个搞不好就轮到自己,想继续在国舅府待着,得时时记得提起精神来办事。
  这样一来,就连大白氏都说下人推托的情况还真的变少了,其他主子们也都深深感觉到自己身边小厮丫鬟的改变,扶额称幸。
  腊月二十五,皇上依照惯例赏了福肉、团圆饼、布料、荷包和果盒给百官,伏幼全部发下去给了下人们,像大花、小玉和胖姑这些得用的人就多得了点。
  国舅府平时资助的寺庙道观到了年节也会给府里送礼,僧人自己做的酱菜、水果、花卉等等。
  待到在府里守过岁,打个小盹,朱傦开凌晨时分就得穿戴整齐,披星戴月,和百官一起赶往皇宫给皇帝朝贺。
  这还没完,之后,皇帝举行家宴时也得在场,除了陪皇帝开会、耍乐子,还要陪吃。
  这规模可比年前冬至宴要大上许多,百官得带着家眷一起来,只是宫里的赐食谁敢放开肚子大吃大喝,再说从御膳房来到宴会桌上,什么山珍海味早就凉得冰凉透心,好不容易回到家,吃的这一顿才是真正能填饱肚子的热食。
  年初二,陪着妻子回娘家,又是吃吃喝喝,总的来说,春节就是没完没了的吃东西。
  元宵节过后,这年算是过完了,收拾玩心,该回工作岗位的、该读书的,生活秩序都回到原来的模样。
  这天晚上都过了饭点,朱佾开却还没有回府,也没有派人回来知会她一声,伏幼一直等到酉时末才草草用过饭,他还是没有回来。
  新婚至今几个月,朱佾开从来没有这么晚归。
  她派大龙进宫去打探消息,小龙到其他官员家问问今天上朝的官员是否都回家了?
  大龙去得快,回来得也迅速,只是面色沉重。「宫门根本进不去,还有,宫外方圆五里都是禁卫军。」
  伏幼脑子里马上窜进一个念头——宫里头肯定是出事了!
  小龙带回来的消息也不乐观,今日上朝的官员无一返家的。
  这一夜,国舅府的灯火点了通宵,直到天明才熄,但是镜躬阁的人没有一个有阖眼的。
  大小白氏也知道了这事,姊妹相偕来和伏幼作伴,直到午夜眼见体力不济,才让伏幼给劝了回去。
  次日,伏幼早午饭明知吃不下也逼着自己吞下去,在她以为,越要让自己有充足的精神体力,才能去解决事情。
  直到未时末,练子才派人进内院,说大爷回来了。
  只见朱僧开精神略带疲惫,伏幼围着他转了一圈,摸了一遍,发现他身上的官袍下襟竟沾了血,还划了一刀,有些地方都扯破了,不禁骇然。
  「无事,是金銮殿上打斗,羽林军的血。」他避过自己为了救皇帝差点让人砍了一刀的惊险,挑着轻省的说。
  伏幼服侍着他把衣服脱了,把他推进浴间,替他洗发擦背,让他好好松乏一下。
  洗了澡后她让人端来压惊汤,这一连串下来,朱佾开紧绷到极点的神经才真正的松弛下来。
  「你不问我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
  伏幼嗔他,「你一天一夜没回来,能有什么好事?」她还真没兴趣知道。
  朱佾开也无意把太多朝廷的事说给一个深闺妇人听,但到底那些个惊心动魄并没有过去,只怕侥幸逃过一劫的皇帝回过神来,接下来会有更大一波的清洗活动,等着那些逼宫不成的人,甚至牵连无辜。
  每年二月二龙抬头这一日,百虫于初春苏醒,龙图国是以农耕为主的国家,一国之尊的皇帝都要象征性的率领百官出宫,到先农坛扶犁耕田,以示慎重。
  晋王以此为借口离开封地,挑在这日子进宫面圣同时发难,打着反旗将皇帝与先帝父子间一笔不可告人的烂帐翻扯出来,指控他是夺权篡位,先帝原来要把皇位传给他的,不料宫人为皇帝收买,在先帝驾崩时自己没有到,宫人遂传旨立其为帝。
  十五爷党也伺机而起,里应外合,在大殿上逼宫,皇帝人马这时才发现宫廷的禁卫军也被十五皇子给收买了,一时情势危峻,瞬息万变。
  对于这个皇弟觊觎自己的皇位,皇帝不是不知道他有反心,对于他的入京也做好准备,他要是安分的进京又安分的返回封地,也就作罢,若不然当殿诛杀,就是他唯一的一条路。
  比较让没想到的是十五皇子居然想利用晋王来削弱他的皇权,为自己篡位铺平道路。
  措手不及之下,若非朱佾开指挥若定,十皇子和锦衣卫左都指挥使协助弭平这场政变,龙图国怕是要改朝换代,皇帝换人做了。
  朱佾开寥寥数语带过,伏幼却能想象到当时场面的混乱和其中的惊险。
  杀人不过刀起刀落之间,而权力的迷人之处就在于能掌握别人的性命,历代为了坐上那把龙椅用心计较的人几乎可以迭成山,但是能记取教训的好像也没有,只要见着机会,没有人不想拼命的干掉对方坐上大位。
  这又能怪谁?那些个皇帝们动不动就说这是朕的江山如何如何,一言能定人生死,但凡有野心、有才干之人,谁不会觊觎?
  「睡吧,什么都不要说了,只盼你记得,你是殿阁大学士,是个文官,往后就做好你文官的本分,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就让别人去,别掺和了,实在是……怪惊心动魄的,一家子的人都为你提着心吊着胆,你要知道,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家里都是妇孺,我们该怎么办?」
  虽说自家夫君有身俊功夫,但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要文武都包揽了,那些个武将混什么吃?
  「人家不都盼着夫君建功立业,怎么你偏生不一样?」他体内的热血还在沸腾,还未止息,只是想想,她说得也没错,他眼里可以没有别人的生死,然而守护家人,给她一个圆满平安的生活确是他的责任。
  「如果你不想想我,那么也替我腹中的孩儿想,我不想他出世就面临当孤儿的窘境。」
  她看一眼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朱佾开一下没反应过来,看着妻子那清丽宁静的面孔,他一个机灵,这才回过味来,他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惊诧,「你、你是说你有了?」
  她颔首。
  「我这是要当爹了。」他表现得有些蠢。
  然后久久没了动静。
  伏幼抬眼看他,朱佾开的神情好像她要再随便说点什么,他就会捧着脸大哭一般。
  下一瞬间,朱佾开就把妻子揽进胸膛里,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紧紧的搂着她。
  从个性来说,朱佾开可说是理智得近乎铁石心肠,若非如此,即便有皇后姊姊当他的后盾,他也难有作为。
  只是他能力再强焊,他还是一个人,那些个庶弟他没想过能成为他的助力,只要不拖他后腿就好,因此一听见妻子腹中有了自己的血脉,自持的面具再也挂不住了。
  伏幼被丈夫的激动闹得有些羞,点了点他的背。「日子还小,才两个月,大夫说前头三个月要小心些。」
  朱佾开这一听,赶紧松开了箝制的胳膊,拉开距离瞧着她,好像瞧不厌似的。「要不请几个有经验的嬷嬷过来?」
  「等胎儿稳定了再说吧,还不急。」
  「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你可以开始替他想名字了,想男女皆宜的。」
  被委以重任的未来爹爹很慎重的点头,这下完全让他把朝廷那些风起云涌都丢一旁去了。
  「你和锦衣卫左都指挥使有过命交情吧?改日请他过府来吃饭。」
  「你知道?」他看向她那闪着慧黠的眸子,怎会知晓的?
  「没有过命交情,人家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你?」
  他坦然一笑,点头。
  他没有挑错人,他这妻子除了是他前世的爱人,这一世在她那看似不显眼的外貌下,却有着観察入微、细腻体贴的聪慧,他不曾诉诸于口的,她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隔天,朱佾开便告假了,说自己因受刀伤惊吓,一夜高烧反复之后病情加剧,太医诊断后说需要休息疗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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