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家爷的性子一向这么急?」不是只有女人心才是海底针,男人更是看不懂心清的回纹针。
「那可不……这不是念在和姑娘久未谋面,一时没控制住,才找小的不是。」没敢讲自家主子半句坏话,他一个劲的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这就是无可救药的忠诚吗?在现代已经绝迹的东西。
「既然这样,那就请大叔带路吧。」她让胖姑回客栈知会母亲,说她要随大龙去一趟国舅府,便领着两个丫鬟去了。
大龙这次带来的是轿子,有着漂亮琉璃华盖的软轿,华盖的四个边角串着流苏,那流苏上的珠子是上好的珍珠,颗颗圆润,个个都有大拇指指甲片这么大。
来到国舅府大门外,轿夫没有停下脚步,直接把轿子抬进了1一门,伏幼只匆匆览国舅府大门的两只雄壮威武的大白石狮子。
入了二门,管事婆子带着她跨过一道又一道的门,遇到经过还是做事的婆子丫鬟,要不垂目肃立,要不避到一边,没有人敢把目光往她身上瞄一下,更不敢探头来问,可见这府中规矩森严。
伏幼被请到宽阔的花厅用茶,她看着院子里照耀进来的日光和满院的花草树木,不说摆设优雅大气,光是这么个花厅就比他们前一个家,也就是如今爹做为当铺的宅子还要大,压根不能比,这完全是沙子和珍珠的差别。
可他们家麻雀虽小,五脏倶全,那个家很好,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环顾一遍,喝了下人呈上的香茗,是东方美人茶,她喜爱的几种茶叶之一,而茶盏是汝窑珍品,错落有致的蝉翼纹,精致又典雅。
这东方美人的茶香会吸引小绿叶蝉附着于茶叶幼芽上咬食,成为「着涎」的茶菁,茶叶的好坏决定着涎的程度,说起来虫害得越严重,东方美人茶才会有越好喝的极品。
朱佾开没让人通报就进来花厅了,最先入他目的是伏幼的一双绣花鞋,粉色的底,绣着洁白芬芳的昙花,枝蔓层层迭迭,像是把她的脚包裹了起来那般,苗条的身躯穿着一件雪青软缎玫瑰镶尺宽花襕边的褙子和湘裙,拉丝垂挂的小耳坠子,光洁细致的五官,小巧的鼻梁,花瓣一样的唇,看见她,他的心里莫名生出一股饥渴。
他不是那种好女色的男人,以他的地位,只要他想,不到弱冠之前就能拥有无数的女人。
衣袂的窸窣声让伏幼扬起脸来看了一眼,微微一愕,接着她便站了起来,行了个端庄标准的福礼。
「朱公子。」
「都是熟人,何必多礼。」他虚扶了一把。
他身上穿的衣衫乍看平常,但这一身料子可是江宁织造的手笔,而且只进贡皇宫大内的上好锦缎,手工也出自大家,寻常王侯子弟不见得能穿上这样的衣裳。伏幼多看了一眼,她或许不知道他这身衣物是出自何处,不过「高官子弟」这几个字还是看得出来的。
下人送来沏好的茶,便无声无息的下去了。
这个府邸要不是这位爷手段厉害,就是管家能干。
「一段时日不见你,清减许多,也生分许多。」知道大龙把她带来,他虽然不意外,但还是高兴的,只是她却好像不然。
为何?
「是小女子失礼,甫到京城没在第一时间就来拜谢朱公子,小女子原先想着把家人安顿好再来府上致谢,不料竟惹公子生气了,真是对不住。」她彬彬有礼,语调抑扬顿挫,没高一分,没低一分,恰恰好入朱佾开的耳而已,丝毫没有再见故人的激动。
「我们之间不用讲究这些。」他原来想的重逢后的喜悦和激越,怎么半分不见?
她一口一个小女子,这是想跟他拉开距离?
他是聪明人,反复思索,知她八成是生气了,气他硬让大龙把她招来?还是气他隐瞒自己的来历地位?
按她的性子,也许后者的部分占多。
「不,讲究的好,免得小女子不小心得罪人,往后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爱演这种落难公子和小姐的戏码,但她毫无兴趣。
早在当初,她就猜想到他应该非富即贵,然而如今心里过不去的那个坎却是他没有当面向她解释非要隐瞒身分的理由,她能体谅他也许会有的苦衷,但却不该让一个外人来告诉她这位朱公子的贵不可言。
「你不想来见我?」没半分雀跃之情吗?
他自认已经不再是前世那个为了爱情大悲大喜的人了,可在这女子面前,他很难自制。
她明明只是个平凡到不行的村姑……她是村姑又如何?在喜爱的人面前,原则从来没有用武之地。
见他一直对自己低声下气的,还给自己斟茶,伏幼想想也没什么必要,这些贵公子行事只求自己舒心,从来不必向谁解释,她又不是人家的谁,他帮自己开拓市场,自己还搭了人家的马车进京,说起来,她欠他的还比较多。
这么一想后,她语气上明显软和许多,「公子只让我来,没让我来见你。」
她以为他们是平等的,谁知她错得离谱,平等就算在现代也只是口号,落实的部分少得可怜,何况在这男权至上的古代,她一个小商户出身的女子,他一个权倾天下的国舅爷,可说是满朝中最得宠的外戚了,这样的身分,和她哪来的平等?她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他已经不是那个她招之即来,流汗帮她盖烤炉做饼画糖花的那个苦力了,再说那个人也不是真正的他。
身分差那么多,那么他们之间的生意还要不要做?
当然要!身分和生意是两码子事。
「我以为我们有段日子不见,也许你会想我。」会急不可耐的来见他,他们会有说不完的离别之情……哪里知道他一步棋下错,她那只带着半分友好的手又缩了回去,他不喜欢!
「我从公子的信中得知我那些饼干似乎卖得还可以,公子让我来京城,为的就是商讨生意上的事情吧?」她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对朱佾开的示好无动于衷。
「生意的事不急。」对他来说那些生意场上的事只是小事,他只要发话下去,铺子要多少都有。
伏幼一楞,误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既然这样,你要我来我也来过了,家母还在客栈等我,怕她老人家记挂,我就不多留了。」生意合作算告吹了吗?人家压根没说要合作,说来说去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她既然要走,朱佾开也不好强留,看着她背影久久。
和她认识以来,她脸上最多的就是从容和让人舒服的微笑,他从没见过她脸上露出比刚刚还更冷的神情。
好像,一下子把两人拉开了十万八千里远。
蓦然浮上心间的是他那记忆深处里已经无迹可寻的女子,也曾经这么对他使过小性子……有一次两人为了细故闹翻,她也是这么决然走开,莫名的,她的背影和他上辈子的情人居然重迭成了一人?!
她也是穿越来的人,难道真有可能,她是自己曾经负了的那个女子?
他重重一震,怎么可能?
那遥远的过去,要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他怎么会变成车下亡魂,永远的失约了。
刚穿越来的那阵子,他不时的想着,她会不会等他?会不会一直傻傻的等下去?
其实答案他清楚,按照她那死心眼的性子,她会。
不过后来他又想,也罢,就算她看不开,等他个几年,肯定会有更优秀,更值得她托付终身的男人出现,掳走她的心……
只可惜不论是不是真有这样的男人出现,他都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了。
他错过了她,却不想再错过伏幼。
他看上一个女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不再多想,他唤了练子把她送出二门外,原轿送她回去。
原来天上没有白白掉下来的礼物。
坐在轿子里,伏幼再也没有看热闹的心情,听着经过路旁的喧嚣,心里想的是回去之后怎么向众人解释她和朱佾开谈崩了的事。
她多活了一辈子,以为会多长些智慧,结果并没有,她还是这么简单,人家随便招招手,自己就迫不及待的来了京城,以为自己奔向美好灿烂的钱程,这下误会还真是大了。
好吧,自己得好好地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不是打不死的小强,但优点是一旦受挫,她能用最短的时间打起精神,想办法用别的方式达成目标,不让自己长期处于挨打局势。
至于和朱佾开,合则聚不合则散,真的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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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两国舅爷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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