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不断猜想,二皇子有没有收到那封信,有没有照信上所言将一干证人抓住、重录口证,有没有查出那条多子多福绣帕是出自谁的手?
她担心疼惜自己的皇后和德妃有没有从慈禧宫放出来,而设下荒谬圈套的惠、贤、淑三妃有没有得到该有的报应?
她把那件事翻来覆去想过一遍又一遍,想出无数个结论,却不知道哪个结论才是真的。
雪芝草的粉得用多少量才能导致滑胎?为什么淑妃漏洞百出的证词,皇帝会采信?
难道是因为为了朝堂稳定,淑妃非保不可?
她也想过皇帝禁足皇后、德妃于慈禧宫,目的是囚禁还是保护,皇帝关她于冷宫,是因为愤怒还是掩人耳目?
心中千回百转,李萱日日夜夜忖度……然而,秋去冬来、春尽夏临,她的耐心一点一点被磨罄。
一年多了,没有人来看过自己,没有人对她透露半点信息,没有人告诉她皇后或德妃的现况,不管她如何琢磨,都只琢磨出一个因由——她是弃子,一枚已经失去用途的棋子。
希望在心中一寸寸燃尽,曾经以为二皇子会念在过去情谊,求皇帝将自己放出去;以为他就算无法撼动皇帝的心意,至少能捎来一字半语,教她明白自己是因何而委屈;以为就算他对自己无半分感情,至少看在自己代罪的名分上,着人照拂几分。
但是,并没有。李萱的以为像夏虫,死于结冰的冬季。
从关进冷宫之初的期待、盼望,到诸事落空后的埋怨、憎恨,李萱渐渐明白,她始终高估了自己。
但是,她始终没有后悔当初做下的决定,至少皇后、德妃对她的疼惜,对她的一心一意是真的,无惨杂半分虚伪。
冷宫的午后,一片死寂,偶尔几声尖锐的哭喊声传来,划破静谧。
每间屋子仍然紧闭,没人会去理会、关怀或者相问一声,在这里,这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冷宫不大,四排十几间房子,呈口字排列,中间一个小小的院落,有一口井,老井不远处种着一棵老槐树,整座冷宫里有两名宫女负责送上一天两顿饭,至于屋子的打理工作,得靠自己张罗。
她们吃得并不好,多数是前一日后宫剩下的菜食,混点水、加点米熬成一大锅,偶尔天气炎热,食物还会带着一点酸酸的馊味。
这里关住七、八个犯事嫔妃以及一名公主,每个人背后都有篇长长的故事,不管真有罪、假有罪,关进来的女人都有数也数不清的满腹委屈。
她们的故事通常会被用来告诫后宫诸嫔要安分守己,但更多数的人拿这些事来当作茶余饭后闲嗑牙的话题。
待一年年过去,话题不再新鲜有趣、不再煽动人心,说的人便少了,而她们逐渐被遗忘于人们的记忆里。
日复一日,她们对着头顶那片狭隘的天空回想起过去曾经的风光,或者幻想不可能的未来,熬得过的人,熬得年华老去、油尽灯枯,一生终结;熬不过的人,暴躁愤怒,发狂发疯,年纪轻轻便入了幽冥。
按屋子逐次送去菜食,待工作结束,两名宫女走到园中树下,她们靠着树干坐在泥地里暂时歇息。
看着天色尚早,便闲嗑牙起来。
突然,尖锐的哭声结束,四下一片静谧,可不过片刻,便传来一阵碗盘的碎裂声及桌椅倒地声,坐在左边的圆脸宫女忍不住皱起双眉。
圆脸宫女叫做敏容,手脚伶俐、长相清妍,在宫里生活已久,练就出不同于凡人的沉稳,她已经二十三、四岁,再过不久便可以离宫返乡。
另外一个宫女瘦瘦小小的,约莫十三、四岁,还带着满脸稚气,她叫做小纹,刚进宫不久,虽长相讨喜,却因无意间得罪大太监,便被打发到冷宫里当差。
刚到冷宫当差时,小纹声泪齐下觉得自己满腹委屈,敏容见着好笑,对她劝道:「傻气,能被派到冷宫才是好事呢,安安稳稳做上几年,待年岁到了,宫里给一笔银子放回家去,又是个自由身。
「咱们既不必学那些宫女攀附权贵、唯唯诺诺,不必拜高踩低、处处逢迎,更不必随着主子们的勾心斗角做尽亏心事,也不用担心哪日主子为求自保把你当成弃子,连命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起初,小纹不懂敏容的语重心长,到后来,听说与自己同期进宫的小宫女死了三、四个,她才渐渐明白后宫是个龙潭虎穴,能平安活着才是最大的福气。
小纹指了指左方的屋子,说道:「王贵人又摔碗,下回真不晓得用什么给她盛饭。」
王贵人刚被送进冷宫三日,气势盛得很,她相信皇帝总是宠爱自己的,她早晚要回到后宫与一干女子争艳,因此她处处挑剔、成日寻衅,把冷宫里的妃嫔全给得罪光了。
幸好冷宫里住的全是心死女子,一年年关下来,再高傲的脾气也被折磨得心如止水,对于她的胡闹只权当看戏,谁也不理会,这样一来王贵人却更火大了,日闹、夜吵,短短几日,已把自己闹得面目狰狞。
「放心,再过个几日她会慢慢明白的,别说摔碗碎盆,便是她把自己给摔得稀巴烂也不会有人在乎,到时候没了观众,戏也就演不下去了。」敏容淡淡笑道,口气里有一种历练过的沉稳。
「敏容姊姊,你怎么知道?」
「这种事看得多了。」敏容叹息,她始终认为关进冷宫不是最坏的下场,真正凄凉的,是丧了命还落得一身恶名,这种例子在后宫里比比皆是。
小纹点头,两人沉默半晌后,她想起什么似的,出声问:「敏容姊姊,冷宫里囚禁的不都是嫔妃吗?怎么会把公主给关在里头?难道,她不是皇帝的女儿,而是嫔妃与其他男子……」
「别胡说。」敏容低声制止。
「我就是不懂嘛。」她嘟起嘴,脸上有着稚气的天真。
敏容被她的表情惹得发笑,说道:「那位怀玉公主,是段很长的故事。」
「敏容姊姊,说给我听听吧。」小纹扯着她的衣袖恳求。
冷宫岁月寂寥,有八卦可说可听,枯燥的日子才过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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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秘史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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