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邻是贤夫 第一章

  亚海没什麽多余的东西,衣服也只需要一只箱子就能装完。
  跟房东太太签约之後,她便将行李搬进二楼边间,然後外出采买了一些日常用品。
  而晚上随便打发了一餐後,她到楼下公用浴室洗完澡,便早早回到房间休息。明日便要到东洋制铁上班,她希望自己能精神奕奕,表现零失误。
  睡着睡着,她隐约听见喧闹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在作梦,等睁开眼睛仔细一听……这不是作梦。
  真的有人在嘻笑喧嚷,而且声音就来自隔壁。
  这老房子上下两层仅有八间房,房间如此狭小,只够让单身一人居住,就算全住满了也不过就八个人,更何况房东太太说这里总共只住了五个人。
  隔壁到底在闹什麽?她不满的皱了皱眉,起身开灯看时间,都已经十点了……
  怎麽才十点?她睡不到一小时可恶,都怪隔壁的人扰她清梦,害她睡眠中断﹗
  这种木造的老房子门板薄、隔音差,难道﹁邻居﹂不知道会吵到别人吗?
  虽说她刚搬进来,实在应该敦亲睦邻,但隔壁吵得实在太夸张了。
  不行,她得去敲敲门,请对方自制自爱。
  忖着,她穿上外套,走出房间,转身两三步便来到隔壁门前。
  ﹁叩叩叩。﹂她敲了敲门板,里面的喧哗声却没有停止。
  她正想再敲,门突然打开,一个黑幽幽的身影矗立在她面前——?
  「欸?」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身高一米八,皮肤黝黑,体格精实健壮,打着赤膊、穿着沙滩裤的男人。
  他蓄着长至颈部的头发,有点自然卷,下巴留了一点胡子,看来不修边幅。
  此刻,叼着菸的他正瞪着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睛上下打量她。
  「你这小子……」突然有人从房间里面冲出来,硬是挤开他。
  这人是个金发男子,也许是物以类聚,与第一个出来的人气质非常相像。
  「原来你约了妹过来?什麽时候认识这种气质清新的美女的?」金发男说着,笑嘻嘻的看着她,「我是桃谷,大家都叫我小桃,美女贵姓大名?」
  她皱起眉头,毫不掩饰她的反感。
  小桃?居然跟她家老七同名?天啊,明明是个男人,竟被昵称小桃?
  「小桃,你这有妞不泡,天诛地灭的家伙……」又一人突然窜出来,咧开嘴笑着自我介绍,「小姐,我是一平。」
  「我是金原!」
  「我是灰谷!」
  看见一个又一个冒出来的新脸孔,亚海倒退两步。
  一、二、三、四……妈啊,这个比鸽子笼还不如的小房间里居然挤了五个大男人?
  「喂,你们这些家伙﹗」这时,那第一个出来应门的男人两手一张,将四个人全挡在身後,沉声道:「你们搞错了,她不是我约来的。」
  「咦?」自称小桃的男子惊疑地张大眼,「那她是谁?」
  「我住隔壁,你们太吵了。」亚海脸色难看的瞪着他们。
  「喔,」那长发胡子男微顿了下,然後笑睇着她,「你就是房东太太说的那个新房客?」说着,他伸出大手,「你好,我是哲丸,房东太太都叫我小丸。」
  亚海看着他的手,秀眉一拧。
  他就是房东太太口中的管理员——?小丸?可恶,他绝不是只可爱的仓鼠……再说哲丸是人的名字吗?怎麽听起来像狗的名字?
  「哲丸是真名吗?」
  「是啊。」他一笑,「可别把我跟忍者哈特利的狮子丸相提并论喔。」
  他自以为幽默,但她却有点笑不出来了。
  管理员住她隔壁,而且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在走霉运吗?
  「你们很吵,请安静一点。」她神情严肃地说。
  他们几人面面相觑,安静了一下。
  「已经十点了,你们不觉得太扰人安宁了吗?」她严辞厉色,毫不客气的又说。
  「了解了。」哲丸点点头,「我们会自制的。」
  「谢谢。」亚海转身走回自己房间,旋即锁上了门。
  之後,他们虽不似刚才那样喧哗,但还是不时传来笑闹声。
  门板薄,再加上一墙之隔有五个身强体壮的陌生男人,亚海再也睡不着,直到过了十二点,隔壁的访客离去,她才总算获得清静。
  品川,东洋制铁总公司。
  「大家好,我是新进人员铃木亚海,请大家多多指教。」
  走进一大早便十分忙碌的秘书室,亚海礼貌的向所有前辈问好。
  秘书室里有男有女,加总起来大概有二十人。
  一旁的室长苍井知世看着她,「你的工作是帮忙柴门处理大小交办事务。」
  「是。」
  原来在这秘书室里真正能担任秘书工作的只有十人不到,其他人都只是秘书们的助手,工作内容不外乎帮忙递茶送水、整理公文、汇集报告、跑腿等。
  谁不是从基层做起呢,她不在乎先做这些琐事。不过,柴门是哪位呢?
  「大家早。」此时,门口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她往声源望去,看见一名身着笔挺西装,手提深咖啡色真皮公事包,看来乾净俐落、风度翩翩的男人。
  他皮肤白净,五官端正俊秀,简直像是少女漫画中的男主角般出色耀眼。
  「咦?」他走了过来,稍稍打量了她一下,「就是她吗?」
  「她是铃木亚海,从今天开始担任你的助手。」苍井知世说。
  闻言,亚海心里不禁有些兴奋。这个温文尔雅的翩翩男子就是柴门?天啊,她以後要在他手底下工作﹗
  「你好,我是柴门耕史,以後要麻烦你了。」柴门注视着她,抿唇一笑。
  「不,我才要请柴门先生多多指教。」她连忙弯腰一欠。
  「别这麽拘束,我很好相处的。」柴门耕史跟她使了个眼色,「你的座位在我旁边,跟我来吧。」
  「是。」
  秘书的工作一点都不轻松,也不能马虎。
  一早,秘书室要整理各个国家地区的各种经济及国际新闻,并列出要闻供社长参考斟酌,接着得整理客户名单,熟记每位客户的不同喜好及身家背景,别说是对方的家庭状况,就连客户养了一只鸟,他们都得知道牠叫什麽名字。
  敲定社长一天的行程之後,还得分配拜访工作,一一落实并回报。
  第一天上班,亚海便发现柴门耕史是个极受重用的人,在他手底下办事,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学到东西。
  当然,她也得比任何人都要谨慎小心一点。
  六点的下班时间到了,秘书室里没有人准备离开,看来在秘书室里加班是常态。
  她帮忙将报表整理并校对无误後,已经是七点了。
  「铃木小姐,你下班吧。」柴门耕史微笑着说:「你第一天上班,我可不想吓跑你。」
  他真是个处事周全谨慎却又不失幽默的人。不过她从高中时期就开始打工,没日没夜的念书及工作对她来说早习以为常,就算日後天天要这麽加班,她也不会大惊小怪或落荒而逃。
  现在的她,只求好好表现,期待他日能在东洋制铁小占一席。
  「没关系的,柴门先生还有什麽要我做,尽管吩咐。」
  「家里没人等着吃饭?」柴门耕史笑问。
  「我老家在比石垣岛还要远的小岛上,东京只有我一个人。」
  柴门耕史微怔,「是吗?」
  「我既然是柴门先生的助手,就请你别跟我客气。」她语气坚定地说。
  他忖度须臾,「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他将手上的一叠资料交给她,「麻烦你帮我校对一遍,有错误的地方要重印一张,好吗?」
  她接过手,点头微笑,「好的。」
  亚海走出公司时已经八点半了。
  不过,秘书室里还有人待着,柴门耕史就是其中之一。
  想成为菁英分子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大部分以男性为主的企业中,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竞争是非常激烈的,为了前途和将来的升迁,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冒着爆肝的风险在打拚。
  三十岁上下的柴门耕史能在秘书室里占有一席之地,势必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心力及时间。
  回到住处,她立刻带着换洗衣物到楼下的公用浴室洗澡。
  浴室里只有莲蓬头,小小的一间,动作一大就东碰西碰的,十分不便。不过她老家的浴室也没比这个好到哪里去,倒也没什麽好抱怨的。
  洗过澡,才走出浴室,就见外面有人候着——?
  「唷。」
  刚从工地下班的哲丸,手里抓着换洗衣物,站在浴室外头等着,看见住在隔壁的新邻居从里面走出来,他愣了一下。
  「这麽晚?」他笑问。
  亚海没给他好脸色,谁教他昨天吵到她的睡眠,而且不幸的又是她看起来超不顺眼的那种男人类型。
  「欸,干麽不理人?」
  她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我是管理员喔。」见状他挑眉一笑,语带警告地说:「你总会有需要我的时候,而且不会只有一次。」
  她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咧嘴一笑,「好了,该我洗了,晚安。」
  说罢,他走进浴室,然後哼哼唱唱起来。
  回到房间,亚海吃掉刚才买的面包,顺便看了一下新闻。
  房间里原有的传统小电视画质不佳,声音也破破的,但只是看看新闻,倒是不必太在意。
  过了一会,她听见隔壁房间开关门的声音。她想,应该是他上来了。
  住在这种地方,想不注意到其他人真的很难。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听得见他的一举一动,他是不是也听得见她的?
  这麽一想,她下意识的将电视音量关得更小一点——?
  但就在她﹁敦亲睦邻﹂的将音量调小的同时,隔壁突然传来音量超大的嚣张摇滚乐。
  她简直不敢相信身为管理员的他竟然这麽缺乏常识。
  打开门,她一个箭步杀到他门口用力敲门。
  三秒不到的时间,门打开了。
  「有……」
  「你到底有没有常识」不等他开口,她已经恶狠狠的瞪着他,生气的质问。
  哲丸愣了一下,「很大声吗?」
  「当然!」她不经意的往里面瞄了一下,发现他的电视机也开着,但却不太能听见声音。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在看电视,音量却调到最小,然後把音响的声音扭大?她真的好想对他大吼一句:你有病啊﹗
  闻言,他往旁边跨了一步,关掉音响。
  而在他关掉音响的同时,亚海却听见他房里隐约传来奇怪的声音,很小声,像猫叫……她微微挑眉。
  难道他偷偷养猫?昨天房东太太有说过不能在这儿养宠物,莫非身为管理员的他明知故犯?
  但话说回来,他还真不像是会捡小猫小狗回来养的人。
  下意识地,她悄声道:「你该不是偷养小猫吧?」
  他把音响声音开大,可能是为了掩饰他偷偷养猫的﹁犯行﹂。虽是犯行,但如此善良的犯行,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假装自己不知情。
  「嗄?」他微微瞠目。
  「我不会说出去,你放心。」看在他这麽有善心的分上,她会尽可能帮他掩护的。
  「啊嗯给我……」
  隐隐地、幽幽地,她听见了女人的声音,像索命的厉鬼般呻吟。
  「你、你听见了吗?」她突地紧张的看着他。
  她多麽希望他能告诉她他没听见,什麽都没听见,但他却一脸尴尬的回望她。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麽开音乐了吧?」他无奈一笑。
  「欸?」他开音乐是为了让自己听不见那厉鬼般的呻吟吗?难道说,这间老房子里真有什麽不乾净的东西?
  她惊疑的睁大眼视线再度往他房里一扫,然後目光被电视里的画面攫住。
  那是什麽?一对男女纠缠在一起吗?
  「啊,亲爱的,再……再多一点……」
  电视隐约传来的声音让她呆若木鸡,好几秒钟回不过神来。
  不是猫叫,不是厉鬼……他之所以将音响声音开大,是因为他在看﹁爱情动作片﹂。
  她的视线慢慢的离开电视,回到了他脸上。而此刻,背着光线的他脸上映着让人害怕的阴影。
  她倒抽了一口气,惶恐的看着他。
  突然间,她想到这二楼似乎只住着他们两个人,直觉告诉她,她得快逃。
  「你……」
  他才发出声音,她便急急倒退两步,撞在墙上。
  还没来得及逃,就见他朝她冲了过来,铺天盖地的抱住了她。
  「啊——?」
  「砰!」
  「变态!色狼!放开我!放开我!」
  终於反应过来的亚海一把推开他,他被推得坐在地上,却就那麽弓着身子,既不出声也不动。
  见状,她又气又惊的扑过去,抡起拳头用力打他。
  「死色狼,找死!我要报警抓你!」
  「该、该死……」哲丸低低的呻吟了声,他痛到几乎快不能动,根本无力阻止落在身上的拳头,因为他的肩胛被挂在墙上的紧急照明灯给砸到了。
  刚才她撞到墙,让那个悬在墙上的紧急照明灯晃了下,眼看就要掉下来砸中她,他想也不想的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为了她,他冒着被砸到头破血流的危险,而她竟然冤枉他是变态色狼,还恩将仇报的猛K他?
  可恶,这是哪来的恶女啊?
  「你这家伙﹗」他咬牙一把攫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往下一拽。
  她被拉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倒在他腿上。「啊!」她惊惶的放声大叫。
  他立刻摀住她的嘴巴,气恼又痛苦的瞪着她,「不准叫,你这个蠢蛋。」
  她又害怕又愤怒的回瞪他,惊恐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楼下有人吧?听见楼上乒乒乓乓的,应该会上楼查看……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他等着被逮吧!
  见她不再叫了,他松开手,右手越过左肩按住自己被砸个正着的左肩胛。
  「该死……」他低声咒骂,神情跟声音一样的痛苦。
  亚海一怔。她刚才下手有重到让他重伤吗?没有吧,他那麽大一只,怎可能耐不住她的花拳绣腿?
  眼尾余光一瞥,她看见意外出现的物品——?紧急照明灯。
  奇怪,这东西怎麽会在地上,还解体了?刚才她明明没看见,为何……
  她下意识抬头一看,昨天房东太太跟她﹁介绍﹂过的那个挂在墙上的紧急照明灯已经不翼而飞。
  也就是说……此时在地上解体的照明灯,就是墙上原本的那个?
  喔,老天,不会吧﹗
  难道说他是看见照明灯掉下来,才扑向她,用身体帮她挡住的吗?
  他是个……好人
  「你、你该不会是为了帮我挡、挡……」她睁大眼。
  「废话。」他无奈又恼火的瞪她,「我真是好心没好报……可恶,痛死我了。」
  「我、我以为你……你想对我﹃那个﹄……」
  他浓眉一揪,「那个?我看起来像强暴犯吗?」
  「谁教你刚才在看A片。」她小小不服气的回了一句。
  「谁规定不能看A片?」
  片子是工地的工头借给他的,因为是热腾腾的新片,大家要轮着看,他才会一回来就先播来看两眼。
  「这……」是没错啦,看A片是他的自由,她的确管不着。
  「我就是顾虑你住隔壁,才把声音转到那麽小,把音乐开到那麽大声,你懂吗?」
  「……」原来如此。看来他还算是挺有……常识的。
  不过,既然他知道隔壁住了一个女生,干麽还要看A片?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干麽要看A片?」他没好气的说。
  她一怔,脸上的表情露出了马脚。
  「我是个健康的二十八岁男人,我有需要,知道吧?」
  「需、需要?」她再度露出惊惶的表情。
  「可恶,我在说什麽?」哲丸自知又说了会让她误会的话,懊恼的咕哝,「反正我不是变态色狼,你懂了没?」他火大的再次重申,然後慢慢的站了起来。
  看他弯身,龇牙咧嘴的要捡拾解体的照明灯,亚海拉住他的背心,「喂,我来。」
  「不必,要是割到手就不妙了。」他把她推到一旁,将照明灯的零件碎片捡起,然後走进房里。
  她靠到他房门边,有些担心的蹙起眉,「欸,你要不要去看医生?」
  「没砸到头,死不了。」
  他关掉电视,站在洗手台前,对着方镜用扭曲又辛苦的姿势照着肩後。
  从她的方向看过去,可以清楚看见他背後肩胛的部分红肿,而且有一点擦伤。
  要是那照明灯砸中的是她的头,後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麽一想,她越觉得刚才把他当色狼一样狠狠搥打的自己实在太过分,「哲丸先生,让我帮你看看,好吗?」
  他微顿,「也好。」
  她踏进他房里,两步便走到他背後,看了下伤口,「肿起来了耶,我去附近的超商买冰块回来让你敷好了。」
  「不用了,这麽晚,你一个女孩子别乱跑。我的冰箱里有几罐啤酒,就拿那个来敷好了。」
  她眨了眨眼。没想到看起来大剌剌又不修边幅的他,居然是个会细心保护女性的人。唉,她果真是误会他了。
  「我帮你。」为了弥补自己的罪过,她很主动的从一旁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凉的啤酒,取下挂在洗手台上的毛巾包住,然後轻轻贴上他背部的红肿处。
  「痛不痛?」
  「当然痛。」
  「对不起。」她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要是受伤的是你,我会更不好过。」
  这是真心话。他不想看到女人受伤,不管那伤是怎麽来的,他都不想再看见。
  但他的这句话让亚海心头跳了一下。
  任何女人听见这种话心情应该都会跟她一样吧?虽然不是出自喜欢的人口中,却总是一句让人窝心的话。
  「哲丸先生在做什麽?」一边冰敷,一边随口找话题。
  「随便做。」他淡淡地说。
  随便做?那就是没有固定雇主的打工族喽?
  「大概是什麽样的工作?」
  「都是一些出卖肉体的工作。」他说。
  闻言,她呆了一下,又紧张起来。
  看他身材精实,样子又不差,虽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像他这种﹁颓废系﹂男子,好像也有不少女人爱。
  出卖肉体?莫非他是……男公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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