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没忘记自己是待罚之身,可来到兰陵祖宅,萧珩再未出现,平日里她出门去大房三房走动交际,众人也待她甚是热情周到,无人提及,她便刻意的忘记了这事。
其实也不算是忘记,只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她想着再缓缓,之后她自然会做得周全。她从小明白交际的重要性,来到陌生之地,首先要做的并不是闭门低调,而是去融入周遭的环境。这样一来,她可以活得如鱼得水,也能做成不少事。
更何况她内心还有仇恨所在,又怎么能容忍闭门接受那禁足半载的惩罚,与成日里抄写那劳什子女戒,她得先借势,借了旁人的势去一步步打压那萧九娘。却未曾想到那萧九娘,竟然当着众人拿此事作为打击她的手段。
九娘一点颜面也没给萧七娘留,一番似是而非的劝慰后,脸色便转为了冷厉。
「萧七娘,你真应了那句话,给你脸不要脸。怎么?萧八那条狗被你玩废了,你又转移目标了?我坐等着看你能找来多少人给你做枪使,你可别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啊!」
语毕,她微微一挥手,莲枝放下卷起的纱帘,几名抬轿的仆妇又将软轿抬了起来。
这次未有人敢再堵路,俱是让到了一旁去,萧九娘话语中的信息量太多,好多人都缓不过来劲儿。
那一众人的背影远远而去,萧玲面上这才闪过一丝厉色来,尖声道:「萧七娘,你敢拿我做枪使?」
她自然也不是个傻子,听完萧九娘那番话,也明白这两人有仇怨,其间有个人被搀和了进去,没落下好。再联合之前萧七娘有意无意在她耳边说的话,加上对方被伯祖父所罚,这让她看萧七娘怎么看都是存在了一种恶意。
「玲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听萧九胡说,她……」
「行了。」萧思打断萧七娘解释的话语,嘴角带着讥诮,「走吧,走吧,离她远点,我总算明白阿娘为何会说让咱们少跟这些人打交道,人家可是从长安而来,别人之间的纠葛可不像我们之间,不过是一朵珠花一盒胭脂水粉的矛盾。」
一旁的几个小娘子俱是纷纷附和,望着萧七娘的眼神都满是厌恶。
「好讨厌,咱们差点上她的当了。」
「这人心肠太坏了。」
「她能被伯祖父所罚,肯定是犯了什么大错,咱们赶紧走吧,免得被连累。」
一众小娘子俱是不愿逗留,赶忙离开了。萧玲临走之前,狠狠地瞪了萧七娘一眼,「你给我记住了!」
只留下萧七娘一人,站在清风中,明明是阳光明媚,和风徐徐,她却完全没感到暖意,而是寒彻入骨。
萧九娘,都是你,都是你!
狠狠地打了萧七娘的脸,让九娘的眼都乐眯了。
可是快到楚王住处门前,她又转为了担忧之色。
那药王传人竟然治不好楚王的腿,虽萧九娘早就有心理准备,要是那么容易好治,上辈子楚王的腿也不会拖了那么久。只是心中难免抱有期望,可这一丝期望如今却变成彻底的失望。
进了院子,下了软轿,楚王的住处自然不同寻常,端得是华丽大气。
有婢女前去通报,不多时,九娘便被请进去了。
空旷的内室,静谧的氛围,暖融融的阳光自窗外洒射进来,洒射在阖着目靠坐在轮椅上的楚王身上。
看着那素来安静沉默的背影,突然九娘竟有一种望而却步的感受。
上一辈子,初始见到楚王之时,他便是坐在轮椅里一副安然若素的模样,是那么的沉稳镇定且高高在上,彼时楚王自然不同现在,承元帝的宠爱,自身的谋划,早就让他不再是此时这个孤立无依的皇子。
楚王有势,人人皆知,无人胆敢轻视这个不之官留在京城,且把着朝中众多势力之人,哪怕他是个残废。可就是因为他是个残废,所以承元帝放心用他,其他皇子也不与之作对。
这一切,上辈子的萧九娘尽皆知晓,虽知晓的并不详尽,却懂得其中的精髓。她甚至明白楚王的腿伤也是一种借势,这是楚王自己给自己借的势。有母族宛如没母族,爹不疼娘不爱,又是生长在吃人的宫廷里,萧家人的眼里只有皇后和成王,楚王只不过是一颗弃子,一颗想用时便可用的弃子。
他一步一步走到上辈子的地位,所付出的心力是外人无法想象的,而九娘也不过是管中窥豹。
一个残废却掌握着偌大的权势,旁人只是仰望,只是嫉妒,只是眼红,甚至不屑。有谁知晓他实质上日日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那种痛苦跟随了他许多年,甚至深入骨髓……
没人看到他的隐忍,九娘却看到了,看了两辈子。
眼眶不由自主便红了,九娘努力绽放出一抹笑,走上前去。
「表哥。」
那人在阳光之中转过头来,瞳色如墨,平静无波,面色却有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软和。
「今天腿有没有痛?」
她走了过去,蹲在楚王身边,摸了摸他的腿。
「没有。」
「那就是那汤药和按摩之法还是有用了,日后表哥肯定是要回长安的,我把这法子教给常顺,你不要忘了让他帮你泡腿按摩。」
「好。」
「那名医说没办法了?他是什么名医啊,亏别人将他吹得神乎其神!」语气中有些轻嗔抱怨,九娘以轻快的口气告知楚王她知晓了那件事。
「孙名医还是有些本事的,只是这是毒,他擅医却并不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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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安后宅 卷二 第04章[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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